她自问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为了定点小事就哭哭啼啼,但此时此刻,她就是想哭!
"进来吧。"行云流水般的从自己的一双儿女面前走了过去,明澈进了供奉着阿弥陀佛的大殿。
在于里面值殿的比丘尼师父轻声慢语地说了几句话时候,那位师父双手合十的走了出去。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苏夏至赶紧将眼中的泪水偷偷的擦去之后才抬腿进了大殿。
迎面的阿弥陀佛造像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佛像,在香案前的长明灯的光影以及袅袅升起的香烟里,他是如此的虚幻。
苏夏至不禁凝神朝着那尊佛像看去,想透过那虚无缥缈的烟雾,看清佛像脸上的表情。
只是她才从屋外明亮的地方走近光线稍暗的地方,眼睛的视力似乎是下降了不少。
明澈从香案上捻起三根香来,借着长明灯的火将香点燃后一支一支地插在了香炉里。
她后退了几步之后虔诚地跪在了蒲团之上,礼佛之后才起了身。
"坐。"地上散落这几个蒲团,她随手一指,已经随意的坐了下去。
苏夏至闵岚笙与闵青兰也学着她的样子各自寻了蒲团坐下。
"你爹已经不在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只通过娘的口说出来,你们或许是将信将疑的。"
"所以娘就选了在大殿里和你们讲讲那些陈年往事。"
"都说'佛前不作恶';,娘在这里与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妄语。若是有半句假话,娘发愿永堕阿鼻地狱。"
还是平和轻缓的语气,还是那种娓娓道来的声调,可那个坐在佛前的女子却说着最最严苛的誓言:如有一句谎话永堕阿鼻地狱!
闵青兰猛的起了身,她双手揪着裙带,有些颤抖地说道:"何苦呢,您这是何苦呢..."
"坐下吧,从现在开始,都是娘说,你们听,这些话啊,我是存了多少年了?早就该说说了,否则时日再久,娘都会忘了..."
明澈拍了拍身边的蒲团,示意闵青兰坐下,她自己则闭了眼,半晌之后才开了口:"他们不是都叫我明澈居士吗,明澈是娘的闺名,娘姓明。"
"与府郡的明家是..."闵岚笙沉声问道。
"府郡的明家,那就是我的娘家啊。娘没有遇到你爹之前一直就是住在府郡的。"
在苏夏至的理解,府郡明氏一族的地位堪比六朝望族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
明氏也是大梁当之无愧的门阀第一家,其尊贵不亚于岑姓皇室!
在当今圣上岑相思登基之前,大梁国玺还是他的哥哥岑植掌管的时候,朝中的一品大员与封疆大吏中就有四位是明氏族人。
就是当下,明氏党羽于朝廷中的地位与数量都是举足轻重的。
"呵呵,明氏..."闵岚笙冷笑一声。想自己惹上的那个知州大人不就是因为与明氏粘上了一点关系,便敢对他这样的朝廷命官为所欲为么!
"是的,明氏。"明澈淡淡地说道,语气平和以极,如同在讲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听了这些苏夏至还好,毕竟她对古代这些门第氏族之分还没有多少概念。
而闵岚笙和闵青兰的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娘是明氏府郡一支的长房嫡女,我上面还有六位兄长,娘是你外祖父与外祖母的第七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我娘是正一品的御尊贤郡主,而当今的明氏族长是你们的嫡亲的舅舅,我的长兄明澄。"
明澈说着话从颈上拽出一条金链子挂着的墨黑色的东西,摘下递给闵岚笙。
闵岚笙脊背挺直地坐在蒲团上,眼睛望着阿弥陀佛的造像,面无表情。
明澈的手僵在那里,进退都无比尴尬。
"这是什么石头?"苏夏至赶紧双手接了过来,知道那东西应该是贵重无比的,因此她拿的分外小心。
"石头?"明澈顿了顿才说道:"也对,玉也是石头。"
黑色的玉?苏夏至没有见过,瞅着新鲜,看得也仔细。
手中的墨色玉石还带着明澈身上的体温,这让苏夏至想起了一个词:软玉温香。
而且她也有种错觉,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是软的,润的,似乎用手一攥便能随意捏出形状来。
工整端庄的一块长方型的玉牌给人大气磅礴的感觉,凝神望去,墨色的玉石上隐隐的有着云状的花纹,那不是雕琢上去,而是生在玉里面的。
这样的纹路再配上这样的颜色很容易使人想起广袤的夜空中云卷云舒的景致。
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一面一个古朴雅拙字迹,苏夏至都不认识。
不过这两个字凑在一起,她是能猜出来的:"明澈?"
"不错,难得你竟能认得!"明澈点点头,眼中有了嘉许的意味:"这字体是我明家先祖所创,传承千年,识得的人并不多。"
"让您笑话!"苏夏至把玉双手捧着送回给她:"我大字不识几个,其实我是猜的。"
"哦?呵呵!"明澈听她说话率真,心里便又喜欢了几分,伸手接了那玉石又挂回自己的颈上,慢声细语的说道:"这是我明氏一族的信物,一般明氏的子弟用的是羊脂玉,只有长房嫡系才用的是宿玉。"
宿,黑夜的意思。苏夏至咧嘴笑道:"难怪我看到它就想到了夜空。"
"这个,娘先收着,等见到我的孙女的时候,就是她的。"明澈戴好了信物,又整理好缁衣,轻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