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要先兵后礼,主要淋漓地是为了展现我的为吏之道。官场是极有学问的戏场,演技直接关系到命运。老狐狸演技算一流,但过于圆滑及势利。做官为吏不可不圆滑不势利,但滑而有度势有准星才算高手。太右就属太直,极易得罪人;太左就属太滑,有利而无友,人人都敬而远之,唯恐自已成为垫板。老狐狸就属于后者。尽管他算得上左右逢源了,但通观明港吏场,我觉得并没有铁心帮他的领导,也没有铁胆相助的同僚,这其实是另一种失败。
我个人认为,官场是一潭水,所有的人都是其中一滴水。偶而有人有棱有角,结成了冰,但最终还是会化为水。从表面上看,我非常意气用事。从当小干事起,我就会偶而与上司顶牛。但每一届领导都最终把我当作可用可信之人。这是因为我意气有度,关系上司政治前途或切身利益的大事我向来是二话不说,领命落实,绝不打折扣。但一些小事,我个人认为不会影响领导心情或对自已任免判断的小事,我偶而会从领导的角度上耍些个性,不为个性而意气,反而会让上司觉得忠心可鉴。而同僚则会觉得我敢于担当,不躲避责任。还是在区委宣传部当干事的时候,我就曾在酒桌上与一位区领导直接拼酒。这位区领导姓唐,党群副书记。据称好酒、酒量大,而且酒风极好,他的要求就是桌上所有的人喝酒必须均量,人人平等,而且绝不允许赖酒,如果喝不下,可以认输退桌。我本不胜酒力,但几圈过后,我发现同僚几乎都借故退桌了,只剩下我与领导两人。刚开始我也想举旗认输,但转而又想,这位唐书记斗酒从未输过,一定非常落寞无聊,就如吃多了海鲜也会发腻一样,东方不败之所以孤独,之所以喜欢令狐冲就是因为这种不败令她高处不胜寒,令她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惆怅。当然这也是一种赌博,是从众而或是逆众,在一瞬间我选择了后者。于是我仗着年轻身体好,一杯一杯地跟他斗了起来,嗓门也越来越大,脖子也越来越粗,唐书记见状很生气,从来没碰过这种硬钉子,他曾经有过让乡镇整个班子趴倒的辉煌,却冷不丁遇到了我这么一个愣头青。火气越来越大,桌子拍得嘭嘭响。我也想过退缩认输,但觉得中途而退已很难全身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加上酒壮人胆,摆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拼命劲,最终靠着身体强装把他喝倒了。走的时候,唐书记眼睛红得像公牛眼,恶狠狠地盯着我看了足足1分钟,骂道:“妈的小兔崽子有种!还真顽固!”才让人把他扶走。
走后,同僚足足吸了两分钟的冷气,王义过来拍拍我的肩,叹道:“哥们,你完了!我算是个刺头,你比我更刺。”冷风吹起的时候,我也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悔。
次日,几个要好的同僚都走过来,要我去向唐书记道谦。我不肯。同僚有些急了:“你小子真是不要前途了?不就是道个谦吗?爬一层楼到领导办公室,推开门向领导躬身请安,然后扇自已几个耳光不就得了。就这么简单。”我说:“算了,领导如果心眼小道谦也没用,如果度量大,也用不着赔罪。”同僚们劝导无效,只好退去。其实我心里亦是打鼓,作好了被调出区委宣传部的准备。不过,我本来就是从农村中学选调出来的,我想最差的结局就是回去教书。
时光飞逝,逝者如斯。日子每天都重复着,而我们就像是机器,固守着每天的生活和工作。这让人觉得,必须要有改变。
一月之后,唐书记的秘书高正新到我办公室,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不好意思,请跟我走一趟。”平时闲时,我们总是在一起侃谈,闲扯,打得火热。此时我正在和一个叫漂亮宝贝的网友聊天,以为他又是欺诈。便没好气地说:“别烦,正忙着呢。”高正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倒不敢烦你,书记要烦你。”我吓一跳,盯着他看。“不会吧?知道什么事吗?”
高正新面无表情,“领导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的心跳迅速加快,想不到唐老虎真不地道,这么快就假公济私来报复了,我心想。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发应付了。我想像着唐老虎气势汹汹和我点头哈腰的对照场景,唉,人生如梦,只不过我们是梦工厂的悲剧角而已。
既然高正新故弄太极,我也没辙。“前边带路。我是吓不倒的。”
唐老虎是个很精瘦的老头,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放声大骂轻工局的陈义林局长。“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还当什么局长?”眼露凶光煞是可怕。我心想,完了,这下撞枪口了,这不把自个往刑场上送吗?我刚想退出来,高把我拖住并暗暗拧了我的胳膊。我愠怒地看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我突然明白过来,高是在帮我。他是唐的秘书,肯定比我更明了形势。果然把陈义林骂了一通后,唐老虎却突然笑了起来,还掏出软中华仍了一根给他,“小陈,你也别不服气,你是我提拔上来的人,对你我就不客气了,该讲就讲该骂就骂。”陈义林感恩戴德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书记是为我好。”
陈义林一走,唐老虎马上又变成了另一张脸孔。那就典型意义上的铁面,七情六欲浑然消失。
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皆大欢喜。唐老虎竟然是想让我做他的秘书。这也是我终于从远离政治中心的统战部到了政治中心地带——区委办。
我一直不明白唐老虎为什么会选我当秘书,已是房管局一把手的高正新说:“书记是个老政治了,见多了软骨头。其实他还不明白,过河拆桥的不全是原来的软骨头?”我明白了,唐老虎马上要到龄了,在他剩下的两年时间,他一定要挑选并培养好最后一任自已的秘书,为自已预留一条后路。也给了我一条生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