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殊又想叹气了,“郡王非得问我,是因为觉得查出来的有可能是他人故布疑阵,还是因为哪怕事实再不堪,我也会为长姐找到成千上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宣茗面色发白,叶青殊含笑看向他,口吻一派淡然的肯定,“说到底,郡王还是不想放弃,想为长姐,更是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说,借口”。
宣茗面色由白转红,脸上火辣辣的疼,为了这份感情,为了这门亲事,为了心底的执念,他已经将脸面甩在了脚底,却不知道原来自己竟已卑微到这种程度……
叶青殊打开玉扇,轻轻在他眼前扇了扇,“郡王,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扇子以青玉为骨,白绢为面,正面绣着一片绚烂的芍药,芍药丛中的妙龄少女容光艳绝,杏眼潋滟,眉心一点吠琉璃,殷红若朱砂。
背面却绣着一首小诗:忠孝声名播蜀中,精忠报国有良姝。可怜不倩丹青笔,绘出娉婷神女图。
宣茗紧紧盯着扇面上的少女,目光有一瞬的空茫,随即凛然,“你想做什么?”
叶青殊摇了摇青玉扇,顾自道,“画是母亲画的,字是父亲题的,长姐足足绣了一个月才绣成了这幅扇面——”
宣茗有些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青殊轻轻合上折扇,眉眼柔和,语气温柔,“我想说,长姐绝不会如外人,甚至是郡王猜测的那般不堪,而我也是不舍得长姐远嫁的,郡王何必担忧晏君鸣之流,郡王该担忧的是父亲,是,长姐”。
她说着忽地抬头认真看向宣茗,“郡王,如果你能让长姐心甘情愿嫁给你,我会替你说服父亲和母亲”。
宣茗愣住,叶青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朝他微微一笑,“为表诚意,我这就去解了郡王的燃眉之急”。
……
……
燕阳郡主一直偷偷观察着叶青殊和宣茗的动静,见叶青殊出了亭子,宣茗却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忙跑了过来。
“阿殊,兄长没欺负你吧?”
叶青殊笑着摇头,接过她手中掐的乱七八糟的芍药,“我们先去你那儿,二表哥估计快到了”。
叶青殊的计划虽简单,却很有效,半个时辰后,三人就到了晏君鸣暂住的刘府大门口。
燕阳郡主穿着一件鸦青色的杭绸鹤氅,裹住了玲珑的曲线,又用襥头包住了满头青丝,娇美的容貌却绝不会让人错认成少年郎。
她却自以为扮男人扮的十足十的像,昂首挺胸,大踏步的和支其意并肩而行。
支其意十分嫌弃的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叶青殊。
唔,虽然叶青殊一直垂着头,十分低调,但也改变不了,她比燕阳郡主还不像男人的事实!
于是,支其意的目光越发嫌弃了。
晏氏听说支其意来了,慌张带着小儿子迎到了大门口。
支其意没打招呼就来了,她的丈夫和几个大儿子都不在家,她只能自己带着才七岁的小儿子来迎客。
支其意不耐烦的免了他们的礼,“我们是来找晏君鸣的,带路!”
“这,鸣哥儿受了伤,不便见客”。
支其意更不耐烦了,“我知道,他不受伤,我会来瞧热闹?”
晏氏,“……”
晏氏的丈夫只是个六品小官,哪里敢惹国公府的公子,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支其意三人,喏喏将支其意三人引到了晏君鸣的住处。
支其意立即赶人,“你们都走吧,不用候着,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晏氏不敢违背,只得叮嘱小子们看紧了,一有动静就来禀报,带着小儿子退下了。
晏君鸣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动静,扬声问道,“什么人?”
支其意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在看清晏君鸣五颜六色的脸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的脸,哈哈笑了起来。
燕阳郡主为表示自己是个“男人”,笑的比他还狂放,一边笑一边扯着叶青殊的袖子跺脚嚷道,“哈哈,黄天蝎他们太逗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当纨绔也是需要技术的!
黄天蝎几人没真想把晏君鸣揍个好歹来,也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卯足了劲对着他的脸招呼,揍的晏君鸣鼻青脸肿。
本来已经够不好看了,晏君鸣又涂了大夫给的黑色药膏,脸上一块黑、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白的,看起来五彩纷呈,十足精彩。
叶青殊也是忍俊不禁,只她不惯在外人面前失态,垂头掩唇努力控制着笑意。
那天晏君鸣拜见支氏时,叶青灵虽看都没看一眼,叶青殊却没放过晏君鸣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晏君鸣无疑是极欢喜的,身份高贵、艳盖群芳的文贞郡主是他这样的地方世族子弟可望而不可即的,却一夜之间从天而降。
其惊喜不异于董永遇到了七仙女,又或是当年的付正民遇到了她。
高门贵女下嫁并不鲜见,就像支氏下嫁叶守义,现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赞叹当年支国公有眼光,寻了叶守义这般的乘龙快婿
晏君鸣虽没有功名,却颇有才华,叶守义又是出了名的爱才,在世人眼中,叶守义会拒绝身份高贵的武夫宣茗,选择晏君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有人会怀疑,包括晏君鸣。
他只会以为是自己的才华打动了叶守义,所以才会让叶守义甘愿将爱女下嫁。
这份欢喜除了喜得美眷外,还有自己的才华得到世人肯定的喜悦。
那这片全然欢喜之心在遇到血淋淋的强权镇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晏君鸣是会不畏强权,越发坚定了娶叶青灵的信念?
还是知难而退?
甚或是怀疑叶青灵行止不端,以致招来祸事?
她总要知晓晏君鸣的想法,才好对症下药。
面对支其意和燕阳郡主的大笑,晏君鸣没吭声,因为脸上五颜六色的,也看不出来脸色如何。
不过任是谁被这么放肆的嘲笑,心情也不会好,何况对方一个是自己未来娘子的表弟,一个是个离经叛道女扮男装的女人!
支其意和燕阳郡主笑了半天,实在是笑不动了,声音这才慢慢小了。
“二位笑够了?笑够了,就请吧?”
唔,这语气,果然心情不大美妙。
燕阳郡主又哈哈笑了起来,扯着叶青殊直不起腰来,“他一说话,那药膏动啊动的,更好笑了!哎哟,我肚子疼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