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从选秀结束了之后，玉暮杏就知道，自己离那些深宫中尔虞我诈的日子，就已经不远了。

独自坐在窗边，看着那随风飘散的梨花，不知不觉中，就出了神。

“老爷，你看小姐又坐在窗边发呆了。”绣儿领着李默澜走进红湘落梅的时候，又看到这种场景，无奈的说道，“这几日，只要小姐从宫中回来，就总是这副样子。”

“诶，也真真是为难这个孩子了。”李默澜叹息道，“原本，她并不用沾染这些烦心事，都是天意弄人啊。”

“老爷，难道就没办法改变了吗?绣儿真的不忍心，看到小姐现在的样子。”

“太后懿旨，何人敢违抗。”李默澜摇了摇头，对绣儿吩咐道，“杏儿的行装，可否都准备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绣儿再去检查一下。老爷在这里陪陪小姐，劝劝她吧。”

说完，绣儿就挑起纱幔，走了出去。

“杏儿，还在想着那件不开心的事？”李默澜走过去，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慈爱的问道。

“爹爹。”玉暮杏伸出手抱着他，枕在他的怀里，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疲倦，“没有想着，只是有些心烦，心累了。”

“好在这次的选秀，只有四个秀女被选中，入宫为妃。想来，只要做好本分，也不会太过烦心。”

“道理我都懂，但是还放不下。”

“诶，你这个孩子，有时候就真是太固执了。”风止谭静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玉暮杏看了看四周熟悉的陈设，眼中有了些许的泪光，“爹爹，今日就要进宫住在里面，真是舍不得这红湘落梅。”

“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地方，想回来就尽管回来。”

父女两个又依依不舍的说了一番话之后，玉暮杏才拎着包裹，走出了家门。

“以后这些风景，再也不是属于我的了。”

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景象，暮杏心中腾起的惆怅之意，更加的浓厚。

浑浑噩噩的走回皇宫，来到太医院，推开门进去之后，似乎是安排好的，就见到了这个人。

“几天的光景，你就憔悴成这般模样。”

沐之离原本正在对着手里的医书，研究着草药，听到开门的响声抬起头，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这与我从旁人口中，所知道的李沐清，可真是大相径庭。”

“那我是不是应该，也得感谢大人呢？”暮杏的心情原本就出奇的差，又听到这嘲笑的话语，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自从大人来了之后，沐清安稳平淡的生活，悉数被打破，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

听完他的话，沐之离拿药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他。

“你这样的语气，是在责怪我？我自己倒不知什么时候，我白兰坠露做过对不起你李沐清的事情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缀幽看着情况不对，火药味甚浓，赶紧跑出来灭火，“一言不合就吵架，都是小孩子吗？”

沐之离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玉暮杏的身边，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

秋风画扇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着了，提起内力，就朝他打去，好在被缀幽拦了下来。

“把脉。”沐之离松开了手，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

“真是，有劳院判大人了。”

暮杏迅速的收回了手，放下了衣袖。

“缀幽，有劳你去泡一壶清心去火的茶来，给李沐清。”

“好，我马上来。”

缀幽又担心的，看了他们两眼，才转过身进去泡茶。

“我不喜欢喝这种茶。”

暮杏再次反驳，不知为何，她就是会跟沐之离杠上。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人，也是知道规矩的。”白兰坠露甩了一下袖子，重新坐了下来，“就算你是院使家的公子，医术超群，也终究是我的下属，这样说，你还不明白吗？”

“是，大人。”

玉暮杏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弃之如敝履的身份地位，竟然有一天会沦为他人手中的把柄。

愤愤不平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暮杏就坐在了一边。

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沐之离摇了摇头，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活，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短玉笛。

笛声悠扬，似乎有洗涤人心的作用，让玉暮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凝神谛听，消散着身上的戾气，以及这几日堆积起来的烦躁。

“看起来，这茶是不需要了。院判大人的这笛声比我泡的茶还管用。”

一曲曲毕，缀幽拎着茶壶走了出来，调侃道，“沐清看起来，冷静多了。”

“多谢大人。”秋风画扇向他赔礼，“方才是沐清唐突了。”

“你说的没有错，的确是我来了之后，你就一直走霉运。”沐之离大方的承认道，“说不定，我确实是你的克星。”

“大人，这茶缀幽也泡了许久了，要是倒了，也就可惜了。”缀幽再次出来打圆场，“再说了，你也喜欢喝茶，那就好好品尝，不要浪费了。”

“也好，多谢。”

白兰坠露接过茶壶，继续看医书了。

缀幽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拽着玉暮杏就进去了。

“还好是沐之离，你今日若是遇上了旁人，可有你受的。”缀幽忍不住数落道，“你平日的冷静都去了哪里?”

“不知。”玉暮杏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何。”

“以你这样的状态，我还真担心你对待那些嫔妃会如何。”

“那你就与我同行吧。”暮杏看着她，认真的说，“你也懂炼香，不是吗？你比我更适合，与那些妃子周旋。”

“你确定？话说出口，可不准反悔。”

缀幽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在他的身边，甚至连苦肉计都考虑了。

结果，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做到了冷黍离的要求。

“君子一诺千金，不反悔。”

潋家

“呵，我终于又回到潋家了。”

坐在马车上，潋妖娆伸出手掀开了车帘，远远的看着那座精致的大宅，嘴角勾起了笑。

“小姐，莫要冲动。”秋绚音知道她的恨意，便冷静的提醒道，“毕竟现在，皇上还没有定下你的位分，潋父未必会把你当做小主看待。”

潋妖娆闻言，偏过头愤怒的看着她，扬起手就给了秋绚音一个巴掌。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个贱蹄子来掺和了?记住，我就算不得宠，也是你的主子。”

秋绚音抚了抚红肿的脸庞，不在多言，想着潋妖娆也听不进自己的劝告，倒不如让她自讨苦吃一回。

免得以后入了皇宫，还这么的不知分寸，拖延了主人的计划。

终于，马车到了潋家的门口，潋妖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高傲的抬起头，走了下来。

可惜，大门紧闭，一丝喜庆的氛围都没有，更别提有人出来迎接她了。

“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人知道，我选中为妃的事情吗？”婀娜多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烦躁，便质问秋绚音道，“你这个狗奴才最近办事，真的是越来越差劲。是不是我平时太惯你了？”

“小姐，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何时有会时间回潋家报信了？”

“我说是就是。”潋妖娆又给了秋绚音一个巴掌，“谁准你狡辩的。”

“放肆。”大门打开，潋父一脸不约的看着潋妖娆，“娆儿，潋家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在自家门口吵吵闹闹，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呵，我只不过教训一下我的婢女，这也有错?那么不知道父亲，又是何意?”婀娜多姿扶了一下高高的发髻，“就算你再怎么的看低我，起码我现在也是皇上选中的秀女，日后是要进宫的。你这大门紧闭是摆明了，不想让我进去，我受点委屈倒是没有什么，只怕父亲胆子太大，有损了皇家威严，都还不知道呢。”

秋绚音看着她，这一副自吹自擂，自以为是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人，还真是蠢的没救了。

“呵呵呵，还没有位分，就摆起架子了。”潋父大笑了几声，厌恶的看着她，“要照你这么说，那我们潋家还真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父亲，你此话何意?”潋妖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这是在赶我出门？”

“不想被赶也可以，那就在这里好好的跪上一个时辰，反省刚才做错了什么。”

看着潋妖娆被迫的跪在了地上，潋父才甩袖转身，“秋儿，你跟我进来。”

“老爷恕罪，秋儿还是和小姐跪足了一个时辰后，再进门。”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滚进去。”婀娜多姿纵使被，秋绚音的忠诚给感动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好脸色，“别在这里碍着我的眼。”

“呵，既然你对娆儿，这般的忠心。那好，我成全你便是，不过……你也不用来我这里了。”

“秋儿知道。”

水韵萍影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走到潋妖娆的身边，跪在了地上。

潋父走了进去，声音飘了出来。

“明明有可以，脱离苦海的机会，却偏偏选择了最笨的道路，看来我也是高看你了。”

“你真是蠢。”婀娜多姿白了她一眼，“就这么喜欢，跟别人一起跪。”

“秋儿是小姐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向着小姐，同甘苦，共进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人。”潋妖娆有些动容，语气也软了一些，“一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们既然作伴了，想必也不会太难熬。”未曾想到，过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依旧是没有人来叫她们起来的迹象。

碍于潋父的手段，秋绚音与潋妖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这一跪，就跪到了太阳下山，家家户户燃起蜡烛的时辰。

“好了，你们可以起来了。”

一个潋父身边的下人走了出来，像看弃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狼狈的样子。

“小姐，我扶你起来。”

水韵萍影是长年习武之人，况且用真气护着，因此感觉有些疲倦以外，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而恰恰相反的是潋妖娆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诶呦，诶呦，轻点我的脚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小姐，回屋之后，我再帮你揉一下，化去淤血。”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慢慢的走上了台阶，刚想迈过门槛的时候，又被那个下人拦住了。

“呵，谁说你们能进去了？”

“什么意思?”秋绚音皱起了眉头，“我们已经跪足了时辰。”

“我告诉你，不要得罪我，不然我有的是机会折磨你。”潋妖娆也忍不住动怒，咬牙切齿。

懒得看她们一眼，也懒得理会她们说的什么，那个下人继续慢悠悠的说道，“老爷说了，要想进门，还得领一百下的鞭子，去除晦气。可以两个人一同受过，当然……呵呵，也可以一个人。”

“秋儿，我知道你最好了。”婀娜多姿忙着扯开她的手，不想遭这份罪，“你看，我都已经那么惨了，所以就你一个人受过好了。我会很感谢你的，如果你死了，我绝对绝对给你烧香。”

说完，潋妖娆就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的住处跑去，生怕受牵连。

“潋妖娆，你还有没有心。”

“呵，那就只剩下你了。”下人从腰间抽出鞭子，面目狰狞，“不要怪我手狠，要怪就怪你跟了，这样的一个主子吧。”

话落，手中的鞭子就跟着挥了下来。

“岂有此理。”

躲在暗处的竹思遗忍不住现身，抽出佩剑，一刀了断了那个下人。

“哼，仗势欺人，以为我们夜阁是好欺负的吗？”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水韵萍影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今天是打算命丧黄泉了吗？”竹思遗气的不轻，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都不知道还手的吗？”

秋绚音有些虚弱的靠着他，嘴角却有着笑，“若是还手了，那不就暴露身份了吗？那主子的计划，就都白费了。”

“我去飞鸽传书给主子，让你离开潋妖娆，跟着月夕影。”

“诶，不要。”秋绚音赶紧伸出手，抱着他的腰，不让他冲动，“我没事，你莫要为了这件小事，而去得罪了主子。”

竹思遗看着她，神色复杂，“你难道舍不得潋家吗？还是和潋家的人有了交易？你不觉得累吗？”

“什么都没有，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的。”秋绚音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只要这样靠着你一会，什么苦和累，都不算什么了。”

竹思遗不再开口，静静的搂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