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忠君之事

双思宫

鼓瑟乍起金柝寒，萧马追随到玉关。

西风怒号携天雪，孤雁悲鸣人不还。

弓弦凄凄断人魂，刀剑声声惊云川。

血染黄沙将军泣，疮痍遍地战旗残。

昔年青壮意风发，一岁甲子白骨龛。

中原农家留儿女，霜妻墨发见银鬓。

群山柏荫瞻家邦，征战几度归乡难。

“诶。”不知为何冷黍离便在宣纸上面写下了这首诗，看着它，忍不住的叹气道。

“陛下今日的心情，倒是颇为沉重。”冽风瑶低头弄着琴弦，时不时的发出几个音来。

“想到了这次跟慕国交战的情景，有些伤感罢了。”

“听闻这次战争的结果，双方都伤亡惨重，并没有一方胜利了。”冽风瑶把手从琴弦上拿了下来，抬眸看着他，“只是具体的情况为何，并没有人了解除非经历这次战争。”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知晓便是最好。”冷黍离并不想提，用一旁的帕子擦过手之后，走了出来，“毕竟我和幕国主两个人都该考虑的是，这场战争之后到底能带来什么。”

“陛下虽有仁心，但是幕国主并不会有此心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之人都是如此。”

“如今你再提到他的时候，倒是平静多了。”黍离接过澜霏递过来的茶盏，“本以为，你该会责怪我，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才是。”

“陛下到现在竟还会说出这种话来，是当真的想让我恼吗？”雕霜沐雪看着他，略有不悦，“难道，陛下出征前我所说的话，都是忘记了吗？”

“真的气了？”

“若你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倒真的是看错了你。”

冷黍离笑了几声，站起身走了过去朝她伸出了手。

“看来这双思宫暂时是不能呆下去了，不然的话一不小心被怒火给燃着了可就危险了。不知夫人可否赏脸，跟为夫去御花园里面走一圈。”

“澜霏，取我的斗篷来。”

冽风瑶故意的不把手伸出去，系好斗篷之后，就把手塞进了白绒手抄里面。

“不必跟着了。”

黍离也自然不是省油的人，看这冽风瑶这么不给情面，也就直接伸出手搂着她的肩膀带她出去了。

比起牵着手，这样的姿势显得更加亲密。而且这一路上也有不少的宫女走过，所以没过一会冽风瑶就有些后悔了。

“放开我。”

“为何？”繁锦辞梦看她脸颊微微泛红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想逗逗她，“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这样不是名正言顺吗？”

“你故意的吗？”风瑶侧过头，等着他。

“不敢不敢，黍离哪敢得罪夫人不是。只是不知夫人现在，可还恼？”

冽风瑶不再说话，将左手从手抄里面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看来是消气了。”冷黍离将她的手纳入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多谢夫人。”

“没想到，你竟也是个无耻之人，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做多了，也就不觉得无耻了。风瑶，其实你该多出来才是，今年御花园里的白梅开的极好。”

“要说这白梅，都没有冽家里的梅树好。”冽风瑶伸出手掰下一枝树枝，看着上面的花朵，“许久没回去，也不知今年这梅花开了没有。”

冷黍离也伸出手，捏着这树枝，“黍离都有让专门的人打理着，你若是想家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看，我可以让无依表兄陪着你。”

“为何不是你陪着？”风瑶转过身，认真的问道。

“诸事缠身，只怕是无暇顾及这事。”冷黍离的眸色有些闪烁，不去看她，“对了，你若是喜欢，不如折几支带回去让澜霏帮你找个瓶子摆起来。”

“它留在这里还能多开一阵子，要是带回去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败了。如你所说，我可以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它们便是了。”

“诶，没想到只是一时兴起的出来赏个梅花，也会被人秀了一脸的恩爱。”

哀怨的声音传来时，冷黍离只觉得十分的想笑，也不给他面子反击道。

“你在这里早就不知道呆了多久了，知道我们来了以后不离开的，如今还反过来说我们的不是。冷云愁，你的脸面都放到哪里去了？”

“跟皇兄你呆了那么久，脸面这种东西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冷云愁从一片梅树后面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抱着刚折下来的梅花枝。

“嫂子，云愁是不懂什么风情也就折了不少这梅花下来，刚好就送给嫂子了。”冷云愁笑着将手里面的梅花递了过去，“比起在我这粗人手里面浪费，那倒不如让嫂子照料还能活一段时日。”

“多谢。”

“我与云愁也正好有些事要谈，你一个人能回双思宫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认识回去的路。”

雕霜沐雪也不呆在这里了，抱着这些梅花就走了。

冷云愁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闲来无事在不远的亭子里面，备了一些糕点清茶，原本是想自己享用没想到却让皇兄占了便宜。”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霸占了你的东西似的。”繁锦辞梦差点就没伸出手打他了，故意凶道，“还不快带路。”

“是是是，遵命。”

进了亭子之后果真如冷云愁所说，这东西准备的齐全，一看就是想做此事许久了。

“惠王府里面也并非没有景色，你这大老远的跑进皇宫里面来，不嫌累得慌？”

“偌大的王府里面也只有我一个人，赏景也是无趣。”鼓歇漏依将手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那片梅林，“在皇宫里面，说不准还能遇到意料之外的人，岂不有趣？”

“我看你是做孤家寡人的时日太久了，这心里面也想着有个人陪着了吧。”冷黍离倒了一杯茶，拆穿道，“我猜猜，应该是因为杏儿出嫁了，一时之间你这感情找不到寄托点了吧。”

“皇兄你还能说的再含蓄点吗……是有怎样，我就是舍不得画扇不行吗？”

“所以你也就是承认了，常常往‘残荷听雨’那边跑的人是你喽。”

“打住打住，在说下去沐之离要是知道了，可不知道该怎么找我算账了。”云愁赶紧伸出手制止，身上一阵阵的发寒，“他可是这冷国公认的高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打不过他。”

“没个正形。”

“好了玩笑话说完了，该谈点正事了。照着你的吩咐，我已经把那些在战场上面牺牲的将士们迁回来了，而且特地的给他们立了陵地。只是，那些亲人们就算是再怎么安抚，也始终愧疚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这是黍离亏欠他们的，而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冷黍离垂下眼眸，又问，“对了，之离手下的人还剩下多少？”

“全军覆无一生还。”

“什么……”

冷云愁没有多说，只是做了个对比，“但是同样的，夜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亦是损伤惨重只剩下了那日与我们正面交锋的几个人。”

“让人选一个日子，黍离该去祭拜他们才是。”

“哥哥，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提。”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吗？你说便是。”

“夜阁的那些人我们是否也该将他们厚葬？我看幕国那边是迟迟没有动作，想来这些人对幕国主而言也只是棋子罢了。”冷云愁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的瞄着冷黍离，看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他们的牺牲也有我们的缘故，就当是卖个人情吧。”

“难得云愁有一回能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可惜黍离只能说‘拒绝’二字。”繁锦辞梦摇了摇头。

“诶，这是为什么？你自己也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拒绝？”

“他们毕竟是夜阁的人，连他们的阁主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我又何必去让幕国主难堪而更加怀恨在心？说到底，也是他们跟错了人怨不得别人。”

“啧啧，要是画扇现在在这里，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又得说你冷血无情了。”鼓歇漏依说了那么久有些饿了，便拿了一块点心，“我也是郁闷，这丫头的心就跟水做的一样见什么都不忍心。诶，得亏她遇到了好人家，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该怎么被欺负。”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她绝情的一面，她狠心起来的模样是比我更甚三分。”

“诶呀，不说她了，越说越想了。以免我等会忍不住跑到沐王府去找她，还没有制止我。”

“云愁，我一直有个疑惑不明白。你对杏儿怎么也会有那么深的眷恋？”冷黍离挑眉，八卦道，“如果杏儿只是普通女子，我可能真的要往那方面去想了。”

“套用沐之离的一句话来说，她这么一个特别存在的女子谁会不上心？你自己不也是同样，还好意思说我。别怪我拆台，那天跟我们争送她出嫁机会的，我记得可还有一个姓冷名……咳咳，咳咳。”

冷云愁话还没说完，就被黍离塞了一块点心在嘴里，差点没有噎死。

“你那么的闲，看来是该让你继续在勤政殿呆一段时日了。诶，说来也是我心软，答应让你放松几天。结果，又回去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当真是失策。”

“别别别，我失言我失言，我绝对不再多说一句话我保证。”

云愁喝了好几口茶缓过来之后，连连摆手求饶。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他还不想那么糟践自己的好日子，干脆就老老实实的看景了。

慕国

慕渊城坐在房间里面，看着手里面的那把极花剑，想着那日战场上的画面就忍不住的皱眉。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力量会这么的不稳定控制不住。

“主子。”竹思遗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走了进来。

“独立云容，你说这次的战争，朕为何会失败？”慕渊城放下了手里面的剑，眸色幽深的看着他，“是否你也早有预感，朕会失败？”

“竹思遗没有考虑过多，一切都是照着主子的吩咐行事罢了。”

“呵呵。”慕渊城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脖子，“你不是朕的兄弟吗？怎么，到现在还宁愿说一些假话来欺骗我，而不说出自己心里面的真实想法吗？”

“竹思遗没有任何的想法，即便是主子问再多遍，也是这个答案。”竹思遗处变不惊，仿佛被慕渊城抓着脖子的人不是自己，“一切都是照着吩咐行事。”

“所以，也就是说，你明明知道这是错的也只会由着朕不去反驳。你的脑子里面，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吗？”

“夜阁的人，只有执行没有疑问，这是进夜阁时就该守的规矩。”

“呵呵，很好的一个理由。没有想到，到后来我竟是培养了这么一批行尸走肉的傀儡人。”黯霄玄翼松开了自己的手，笑的十分讽刺，“朕要迎娶凝弦公主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都准备好了。”

“下去吧。”

“是。”

竹思遗的脖子上有着深深的五指印记，可他就跟没察觉一样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竟然第一回想到了秋绚音，她在的时候看到自己这样估计又要呱噪了。

“呵，她如今是卿家的二小姐锦衣玉食。我也是疯了，想她做什么。”

很快的，他就将这个念头抛的干干净净。

形同陌路的人，不需要去留恋。

而在竹思遗走了不久之后，房间里面的屏风就亮了起来，证明了有一个人来了。

“这么冷的天，外面什么东西都能被这温度给弄成冰块了。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个精力发那么大的火。”

枕骨媚又换上了她的那身黑色斗篷，躺在了屏风的后面。

“你不好好的在'飞川岩凰’呆着，想到要跑到这里来了。”慕渊城将极花剑收了起来，将盒子放回了原处。

“这不是想着你好事将近了，于情于理都该给你来道喜才是，顺便送一份大礼给你。”

“但愿是真的大礼，而不是冷嘲热讽。”

“看来这次的失败对于你打击挺大的，连这说话的语气都显得这么冲。我且先问你，那些为了你而在战场上牺牲的人，你有想过该怎么做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