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恍如隔世

“沐大人，外边下雨了，带把伞再走吧。”

沐之离准备走出殿门的时候，被长孙凛叫住了。

“下雨了？”沐之离这才把目光从手里面的孙子兵法移开，看向外面果真飘起了雨珠，“嗯，我没注意。”

“沐大人今日老是失神，这还是陛下让老奴送来的，怕大人淋着雨。”长孙凛把手里的油纸伞交给了他，嘱咐了几句，“沐大人，回去的路上可要留神，莫要滑倒摔着了。”

“多谢长孙大人提醒，之离会的。”

沐之离撑开伞面，将书抱在怀中，走入了雨中。

结果……

还没走几步，就跟长孙凛说的一样，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了。

“诶，这个沐大人真是……”

长孙凛看他这副样子，也没了话语。

太医院

室内，玉暮杏正提着毛笔，在一本医书上写写划划，等着李默澜一同回府。

“奇怪，爹爹怎么还不回来？”玉暮杏忍不住看向了门外，不免担心，“照这个时辰，早该到了。”

这时，沐之离走了进来，收起了油纸伞甩掉上面的水珠，将它靠在了墙边。

“院判大人。”玉暮杏起身行礼，但是不愿抬眸看他。

“这些草药，都是锦王爷让人送来的么？”沐之离看到桌上摆成小山的东西，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书，拿起了一株，“你是个药痴，想来是合了你的胃口。”

“锦王爷的好意，李沐清心领。不过这些药材太过珍贵，所以李沐清打算悉数分给太医院众人。”玉暮杏甩开衣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院判大人既然恰巧先碰上了，那便先选吧。”

“这既然是锦王爷好意派人送来给你的，转赠已经是失礼，我便不拿了。”

沐之离将草药放下，往后走了几步，又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差点绊了一跤。

“小心。”玉暮杏伸出手扶了他一把，又马上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院判大人，最近老是失神，需多加注意。”

“李沐清，你是女子吗？”

沐之离看着他，越发觉得和梦中女子的身影吻合，下意识的就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我哪里……像女子了吗？”秋风画扇干笑了几声，藏在衣袖底下的手，却是死死的握紧，“大人可不要说，这个不存在的问题，就是害你失神的原因。”

“正是。”沐之离毫不隐瞒，看着他不知为何就不想移开视线了，“而且你从边境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躲着我。或者说，很久之前，就开始躲着我了。”

“院判大人……多心了，沐清没有躲任何人的想法。”

“呵，骗人骗不了心。”白兰坠露拿起桌上的孙子兵法递给了他，“这是陛下，让我给你的。”

玉暮杏一看此物，就明白冷黍离肯定也知道了那件事情，顿时来气，“他们，竟然不遵守约定，真是可恶。”

“你明白陛下此举的意思？”

“陛下的心思，李沐清怎能揣测？”玉暮杏故意转移了话题，又看向了门外，“爹爹，今日回来的倒晚。”

“院使大人去尚书府出诊了，而且外面下了雨，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外面下雨了吗？”暮杏这才注意到，靠着墙边的那把伞，“呵，看书看痴了，倒是没有留意到。”

“刚好我要回‘雨中百味’一趟，顺带送你回皇宫里的住处吧，如何？”

沐之离走到门边，拿起伞看着他，可玉暮杏动都没有动。

“怎么了，现在连和我同撑一伞，也不情愿了吗？”

暮杏的确想逃，不愿意与他独处，但是碍于身上有寒症需要尽快的服下暖丸，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李沐清失礼了。”

“稍等。”

之离看到他不停地搓手的小动作，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帮他系好。

“好了，走吧。”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往，并无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雨滴敲击伞面的声音。

那倾斜的伞面，让玉暮杏原本做好的心理防线，全然崩溃。

“大人，把伞移过去一些吧，你的衣角已经全湿透了。”

“你，冷吗？”

伞面依旧未动，反倒是白兰坠露看他瑟瑟发抖的肩膀，不免担心。

“快到住处了，服下暖丸便没事了。”

就在这时……

“小心！”

玉暮杏伸出手用力的推了沐之离一把，油纸伞顿时脱离了控制，在空中飘飘扬扬的飞着。

而这时，一道强劲的掌风，将油纸伞打成了碎片，掉在了地上。

“李沐清，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婉婵娟带着一帮的黑衣人，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又是你，上回在大牢之中，就是你打伤了我。”秋风画扇对这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异常熟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总是要纠缠不放？”

“呵李沐清，要是早知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在大牢的时候，我就该解决了你。”

婉婵娟一想到是他破坏了北国的计划，是他让冷国和北国连成一气，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上。”

命令一下，婉婵娟和黑衣人同时围攻，杀意陡升。

而玉暮杏此刻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缠，正在做着人生之中最为艰难的抉择。

怎么办？到底是暴露武学，还是……

不行！

此次怕是逃不过了，再不出手，两个人只会命丧与此。

更何况继续在这雨天之中待下去，自己的寒症又要病发了，到时候就算是用起武学，也提不起剑了。

权衡之下，玉暮杏打算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与人前。

因为，她要护的人是沐之离，只要他活着便够了。

心念已定，玉暮杏牵着沐之离的手，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运起内力。

“那就得罪了！剑影.玉风文雨。”

招式一出，虽然只有三成的力道，但是用来击退进攻的人，也是足够了。

趁此之际，玉暮杏一个转身夺过了其中一人的剑，努力的想要打开一条生路。

雨越下越大，暮杏的眼前已经渐渐开始模糊，体力也渐渐不支，但是为了他自己不能倒下！

婉婵娟没有想到李沐清也是一个习武之人，心中的怒火更加的旺盛，一枚带着内力的金色铃铛瞬间脱手，打中了玉暮杏的肩膀。

“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一招定胜负！”

秋风画扇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再次运起招式，直指婉婵娟。

剑招如风，身如影动，在婉婵娟还没做出反应之时，一剑刺入了她的腹部。

“你……输了。”

婉婵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柄剑。

而玉暮杏再也支撑不住，松开了沐之离的手，单膝跪在了地上，鲜血又从口中流出。

“沐清，都怪我来晚了。”

这时，缀幽急忙的跑了过来，扶住了他。

“算你们……幸运。”

朔漠修罗忍痛拔出那柄剑，照例丢下一枚烟雾弹，逃走了。

只听闻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大波的人在往这里赶来。

“李院士，院判大人！”

白宁带着众人匆匆而来，看着周围狼藉一片，顿时懊恼十分。

“缀幽，你带我回去。”

暮杏捂着自己的肩膀，轻轻的说着，借着缀幽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院士，你的伤。”白宁看到了暮杏流血不止的肩膀，歉意万分。

“不劳你费心，我会解决的。”缀幽搂着她，飞上了屋檐。

“沐世子，抱歉。这里白宁会接手，你先回住处换身衣服吧。”

“嗯。”

沐之离此刻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在迷雾之中，无法看清。

但还是选择先回‘雨中百味’，稍后再到李沐清的住处，厘清真相。

另外一边，缀幽带着玉暮杏回来之后，速战速决的先帮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包扎好伤口之后，换了一身衣服。

随后，两人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缀幽将双手放在她的后背之上，运气自身的内力传输与她。

不一会，缀幽便收回了手，暮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幸好有你。”

“你该谢你自己，把你的秘密全部告诉了我。”缀幽拿起桌上的瓷瓶，递给了她，“不然，你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自己这样折腾的。”

“不过，你最近算是陷入了风波之中，自己要小心。可不要再锋芒毕露了，不然……”

“我明白。”玉暮杏点了点头，“那个想杀我的人，我想她肯定还藏于皇宫之中，所以交手的时候，在她身上撒了一把香粉。”

“有所防范也是好事。”

缀幽环抱双手，左看右看，忍不住说道，“我这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挺合适。”

秋风画扇故作嫌弃的说道，“大红的颜色，太过花哨，我并非没有自己的衣服。”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你这住处里本就没有几件衣服替换，再加上这段时间常往家中跑。不然，我才不会把我的衣服拿出来，给你嫌弃呢。”

“看来是我疏忽了。不过，我还是得多谢你，在其他人来的时候，先到了一步。不然，又是一个麻烦。”

“好说，我看下雨了怕你病发，就出来寻你了。没想到运气不错，刚好撞上了。”

两人正在说笑之际，只见房门被用力的推开，进来的人，竟是……

“沐世子……”

缀幽慌张的站起身，想要挡住沐之离的视线，可惜为时已晚。

“你们……”

缀幽回头看着玉暮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离开。”沐之离单手握拳，“你，拦的住吗。”

“诶。”

缀幽知道她根本就打不过沐之离，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玉暮杏好运了。

“李沐清，或者……李府的侍女，呵。”

玉暮杏慢慢的站起身来，神色无恙，“什么样的称呼，对大人而言，很重要吗？”

自从与凡羽漪的关系僵化之后，她就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沐之离一步步的逼近，看着她，“可为什么，宁愿暴露自己也要救我？”

“不施展武学救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为剑下亡魂吗？”

秋风画扇无意间说出了心中所想，赶紧住了口，慌忙的转过身。

“看着我。”

暮杏不为所动，死死的拽着衣角。

突然，沐之离伸出手把她搂了怀中，吻了她。

两个人皆没有动一丝一毫，可是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我的心，你永远不会有一席之地。”

白兰坠露松开了她，转身离开。

“那便好，这样我就永远是李沐清，而不是玉暮杏了。”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雨中百味

雨没有停止，思绪越发的乱，凌乱的剑式，代表着此刻舞剑人的心，杂乱如麻。

李沐清……

不，不可以，他的心中只该有一个杏儿。

可是一个是活生生让自己挚爱的人，而另外一个是自己不愿放弃的臆想。

怎么办？怎么做？

他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明礼站在长廊里，看着自家公子冒雨舞剑，想劝又不敢上前。

“啊，陛下。”

“你家公子这样多久了？”冷黍离听到消息过后，就赶了过来，甩袖负背。

“很久了。陛下快去阻止公子吧，不然他肯定会伤着自己的。”

“嗯。”冷黍离又看着长孙凛吩咐道，“长孙凛，帮朕拿盆冷水来。”

说完，黍离甩出了袖子里面的白绫，打算打落之离手中的剑。

结果，沐之离一个旋身抓住了白绫，往自己的身前一拉，冷黍离眸色一变就从长廊里面飞身而出，落到了他的面前。

一剑一白绫，互不相让，不知是因为心中愤怒，还是因为心中的失望。

最终，两个人在雨中打了许久，也没有停止。

繁锦辞梦深知他的武学，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如他，再打下去对两个人恐怕都没有好处，干脆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随后拿过长孙凛手里面的那盆冷水，泼到了沐之离的身上。

“陛下！”明礼被他的举动吓到，忍不住惊呼。

“怎样，现在这盆冷水，能让你冷静了吗？”

“你应该，再泼我几盆冷水。”

白兰坠露抬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他。

“你真是……”

冷黍离被他气的没了话语，拽着他的衣袖，走进了长廊里。

而明礼早就匆匆的跑回了房间里面，去准备热水了。

“黍离还从来没有见过你，有这样失态的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