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雪明白,她这母亲之所以受到如此冷落,主要是因为没了娘家人。在章氏嫁到苏家不久,住在山脚下的娘家人忽遇山洪一夜之间全没了,连尸首也没找到。且章氏娘家又是旁支,主支那一脉更是在三十年前就失散了。
而苏妍玉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境遇?一家子都在三年前离开了她,虽说哥哥是三年前失踪,但那时他身受重伤,又是在极其寒冷的北方,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的小手伸进章氏的手里,那手因做多了针线活,指尖都粗燥不堪。
"娘,父亲不在家,不是还有我吗?我会陪着娘。"她撒娇地将头埋向章氏的手里。
"傻孩子,你能陪娘一世?你还要嫁人呢?"章氏爱怜地抚着她的头。
"不,我一直陪着娘亲。"苏玉雪道。口中说着,心头却一跳,是啊,可别让母亲将自己这样早就嫁出去了,她的仇还未报呢!哥哥还未找到呢!
见玉雪不说话,章氏以为她害羞,笑道,"走吧,到店里给你制几件新衣,过几日府里办赏花会,娘会将你好好打扮打扮。"
苏玉雪抚额,不想哪样偏会哪样啊!但她又不好拒了章氏的好意。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女儿相貌出众?
出平阳候府向南走一个时辰便到了京城的永安街南街。
京城共有四条街,北街因为靠着皇宫,住的多是公候权贵,西街是普通居民区,东街早些年是手艺人在此讨生活,后来他们安了家,行成了一条街,只做些工具器皿等物。而南街则是真正的商业中心,吃喝玩乐全在这条街上。南街长约十多里,街后面纵横交错数十条巷子。巷内也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甚是繁华。
章氏着人备了马车,玉雪带着翠喜,章氏带着商嬷嬷,一行四人坐了一辆马车往南街驶去。快到南街时,便见原本平静的街市上忽然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有女人的惊呼声,孩子的尖叫声。
哒哒哒哒,一匹脱缰之马正在人群中狂奔。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与母亲走散了正站在当街哭着,人们四散逃奔谁也没有注意那孩子。
挑起车帘子看向外面的苏玉雪一颗心都要蹦了出来,救?还是不救,救,暴露了她的身手,不救,那孩子必死无疑。她闭了眼咬咬牙,豁出去了,救了人再说。
再睁眼时,却见一人脚尖点地向那孩子飞去,只来得及看清是一抹天青色的影子。那刚才还在哇哇哭着的孩子已被人搂在怀里跳到了安全之地。
人们正要上前感谢那人时,他又飞向那狂奔的烈马,手中缰绳用力一拉,当地一个旋转,那马儿抬起前蹄仰天嘶叫一声,不再奔跑,而是乖乖地立在当地,刨着地吐着粗气。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看着这如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时,苏玉雪心头一跳,这驯马的姿势为何看上去那样眼熟?
似乎觉察到身后那灼灼的目光,马上的人回过头来,正看到一辆马车内一双女子的眼。那双眼很灵动,却只来及看一眼,那帘子便放下了。
只是一个陌生人啊!苏玉雪微微一叹。
惊马被制服,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停着的马车也挤入了人流。
马儿犹自不服气的呼着气,马上的人儿却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出神。
晨风吹得他天青色的阔袖衣襟向后翩飞,因为正迎着光,他的两眼微微眯起,而两道浓眉也微蹙了几分,却丝毫不减他脸上的俊朗之色。玉色的脸墨色的发,如画中之人。街上的人呆看他,他却呆看那远去的马车。
"那是谁家的马车?"他虚虚一指晨光中那即将消失的黑点。马车看似简朴,但是宽大厚沉,不是普通小户能用得起的。
"那呀,那是平阳候府的。"赶来的仆人应声道。心下却在腹诽,刚从苍青山习武归来的公子不是对这京中府邸中的人不敢兴趣吗?怎么打听起人家的马车了?
"哦?"他眉目舒展开来,望着地上嵌入尘土间的一只珠子,唇角溢一丝笑意。那珠子上有孔,孔上犹自挂着一根线头。原来是订在哪里的呢?衣服上吗?好像大了点?鞋子上?又小了点。
他翻身下马将那珠子拾起来抹掉了灰尘,小心地放入腰间的锦囊中。是你吗,鬼丫头?能将烈马以声音操控着的人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吗?你投来珠子来干扰我对那声音的判断,殊不知我无时无刻不在细细寻找你那独一无二发出的哨音?你不会失踪的对吗?
马车重新驶入街上,苏玉雪犹未从刚才那人的身影中回过神来,怎么那么像呢?
章氏见她神色异常,以为是刚才的惊马吓着她了。伸过手将她搂入怀里。苏玉雪一怔,冲她笑了笑。发现章氏近来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苏玉雪前世因为父母过世,哥哥失踪,加上外祖家不喜欢她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她,便没了亲戚来往,所以甚少出门。眼下坐上马车,见章氏脸色较以前柔和许多,苏玉雪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南街的上有大房留下的四间铺子,昨日,她偷偷溜出府去看了一下,铺子中的管事她全不认识,想必是李氏已换了自己人。
苏玉雪挑起车帘子,马车前面不远处正是她那四个铺子之一的"丽衣坊",那是家量体裁剪的成衣店,不过定位很高。
"娘。"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道,"就那家吧,丽衣坊。"
"丽衣坊啊,那也是咱大房的铺子呢,如今妍玉不在,这铺子也不知会不会乱,去看看也好。"章氏道,又吩咐车夫,"老张,到丽衣坊停下。"
"是,夫人。"老张的车技不错,街上今日挤满了人,他愣是从人群中给挤出一条道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