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冷情又理智的人,既这孩子有问题,那倒不如将其堕掉,早日的养好身子,他们还年轻孩子将来会生很多,长痛不如短痛。
若然留下这孩子,将来若真是个有问题的,那么慧安只怕要对这孩子背负一生的歉疚、伤痛和打击,对他亦然。
那孩子...要承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成长,会不会痛恨他们做父母的将他带到这个世上?他们在时固然可以照顾着他,让他衣食无忧,但是他们百年之后呢,即便为他留下再多的衷仆和家产,这样一个残缺的人也是需要亲人照看的,他的兄弟们会不会觉着他是负担?
这些事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胎儿若真不正常,生产时也会给慧安带来危险,女人产子本就九死一生,他根本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在关元鹤听闻这孩子可能会有问题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是已经做了决断,便从没动过留下他的念头。
他心中虽然也在为这个决定而痛心,但这痛心更多的不是因这孩子的失去,而是觉着因自己没守护好慧安,致使她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这个看也看不到,甚至感受都无从感受的孩子,他除了觉得歉疚,实也生不出更多的情感来,甚至有些觉着这孩子存在的表现就是让慧安流血,这个感知让他极不舒服。
此刻他端着那药碗瞧着慧安如临大敌般瞪着他,登时眉头便蹙了起来,他也同样盯着慧安,轻声劝道:"慧安,孩子将来你想要,我们再生便是,这孩子我们真不能要,他若真异于常人,你便极可能难产,我不能冒这个险!"
慧安听关元鹤如是说,却是忙着将双腿曲起用手臂环住腿死死将小腹护了起来,她身子向后躲,神情越发戒备地盯着关元鹤却是急声道:"不会的!大师不也说了,这孩子他只是可能受到了影响,也可能他很健康啊!"
关元鹤听慧安如是说只觉心中一痛,端着药碗的手也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若是可以他又何尝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那也同样是他的孩子啊,只是如今祖母已要离他而去,他便只剩下慧安了,他不能容许一点会伤害夺走她的不确定因素的存在,包括他的骨血!
见慧安抱着双膝不停向后躲,避自己如同蛇蝎,关元鹤的心犹如刀片再割,可他却依旧坚持着,沉声道:"你也说了是可能健康,若他不健康呢?慧安,莫让我担心你,这孩子许是和我们没缘分,他来的不是时候..."
慧安闻言见关元鹤竟是一点不为所动,神情坚持,不觉便慌了,忙道:"不!他一定是健康的,一定是的,他在我的身体中我能感受的到!你信我!是我不好,我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却宽宥了我,依旧不肯离我们而去,你怎能说他和我们没有缘分,他连我的疏忽都原谅了,又怎会伤害我呢?文轩...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血啊...你不可以这般...不可以!"
慧安急声说着,可关元鹤却还是一点点在靠近,面上神情是那般的坚持和冷硬,慧安不觉便真怕了,话语已是哽咽,眼中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沿着她洁白的面颊点点滑落。
关元鹤听她这般说,又见她盈盈闪着泪光的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乞求和无助,害怕和惊惧,他只觉心如滚油在浇注,五脏俱焚,先前并不觉着做此决定有什么不对,或是多么残忍,可如今瞧着慧安这般模样,他端着药碗的手竟是都有些无力了起来。
只是慧安的话却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慧安不清醒,他便应该挥刀斩乱麻。
故而慧安的模样虽是令他撕心裂肺的疼,但他还是牙关狠咬,不去看她满是哀求的眼睛,冷冷抿唇扭头,伸出手臂将慧安挡在了墙边,他面上的神情刚硬果决如铁,显示着他的强硬决断。
瞧着这样的关元鹤,慧安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却是不往后退了,因她知道退无可退,她只用一双氤氲的眼睛盯着关元鹤,希望他能多考虑下改变主意。
只关元鹤却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即便这样脑海中慧安的眸子却还在不停地闪动着,那般的楚楚可怜充满乞求。
关元鹤抿着的唇越发利如薄刃,他发誓今日加注在他们夫妻身上的痛,来日他定要百倍千倍奉还给那搞鬼之人。
慧安的身子还在他的掌心下微微颤抖,那晶莹的泪水沿着他的指缝往外冒,一点点滋润了他的掌心,压抑的哭泣声似埋在极深处,却叫关元鹤闻之心如刀绞,他放下掩在慧安双眸上的手,又将手中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这才回身,眸含隐痛的瞧着慧安,轻声道:"慧安,你听说我..."
慧安见他放了碗,面上的戒备才算稍稍退下,只她的情绪却还是有些失控,只闻关元鹤说了这一句,已是抓住他的双臂,控诉道:"我不听!我不要听!你怎能嫌弃他,怎能嫌弃自己的孩子,想要残忍的打掉他!你不能啊,便是不健康,他也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
慧安的泪水犹如决堤般蜂拥而出,不停拍打着摇晃着关元鹤的手臂,她的神情甚至有些迷乱,只是一双眼睛却灼灼地逼视着关元鹤,声声的质问。
关元鹤僵在那里,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浑身无力,任由慧安拍打着,半响他才将慧安猛地抱入怀中,紧紧地,一瞬也不肯放松。
慧安身子虚弱,本就没有多少气力,被他钳固着,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悲伤和坚持,她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便听关元鹤在耳边哑声道:"他是我的骨血,我又岂会嫌弃他,可这孩子若形态怪异,便很可能难产...慧安,我不能也不准发生这样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