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川纪清浅的声音传来:"那是你们的事。"
依然决绝,可是略带柔和。梁弗洛笑笑,"我知道,是我的原因。"
"跟她和好吧。"程妍思是一个多优秀的女孩子,陆川纪虽然没做多久她上司,可还是知道她值得男人深爱。
"我们不适合,我喜欢你。"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进,蒙蒙雪花落在车头被雨刮器隔成两条溪流,涓涓而下。
"我们早就结束了。"陆川纪的情绪恢复不少,可是心头的伤却还是无限大。她都说自己自制能力好,感情的事情不会越陷越深,可是她不知道越是如此越是陷得深。
梁弗洛然后就不讲话了,他的嘴角咧开了得意的笑。如果陆川纪现在答应和他在一起,那就不是陆川纪了。感情漏洞然后立马找另一个人,那才不叫爱,叫敷衍。
正是因为陆川纪还忘不了他,所以不想他当那个敷衍替补。
陆川纪,梁弗洛的征服现在才刚刚开始。
临下车,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车窗全都被雪霜蒙蔽,初雪真的很大,难怪让人印象深刻。
"到了怎么不叫我?"陆川纪揉了揉眼,是车子开得太舒服还是真的太累了,浅睡眠的人竟然在车子上睡着了。
"看你好像很累,想让你睡个好觉。"他的话音很温柔,和之前有很大差别,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陆川纪不再讲什么,开了车门。脚一着地,外面的风就咻咻的钻进来,把单薄的身子紧紧捆住,停顿了一秒,陆川纪还是咬咬牙下了车。
她不想被梁弗洛看出什么异常。脆弱、眼泪只能留在昨天,今天的陆川纪还是一派冷血作风,坚强勇敢。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她听到梁弗洛叫她,她停了脚步却没回头。她听到梁弗洛呵着气发出笑声,轻轻掰过她的肩,给她围上宽大的围巾。
"冷,出门多穿点。"他自己的鼻尖冻得通红,头发也被风吹乱,却还是一脸笑容的望着她。
陆川纪鼻尖有些酸,觉得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翻涌上来。她猛地转了身,顿了顿:"路上小心。"
她说过和梁弗洛不会再有未来,既然不答应和他在一起,那何必要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柔弱。她不能感情用事,她深吸口气,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已经不相信自己了,或者不相信他们的回忆。
记忆中的梁弗洛全是那么美好的存在,每每做梦都出现的男人。而王之其似乎除了模糊的背影再无其他,她还能义愤填膺的拍着胸脯说:我的心里没有梁弗洛吗?不,全是他的影子。
陆川纪脚步缓慢的走着楼梯,耳朵却还是灵敏的听到梁弗洛驱车离去的声音。忽然就没了继续伪装的念头,脊背贴着斑驳的墙壁渐渐滑落,然后跌坐在楼梯上哭。
命运就是爱这么捉弄人吗?为什么让她在开心的无以复加时夺走了她的幸福,又在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时将一切幸福一起扔来。
可是幸福多了就是折磨。
现在的陆川纪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她不会继续躲在角落,等待那人的回头。她一遍遍抠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陆川纪,你忘了吧。
大概过了十分钟,陆川纪连自以为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抹了把眼泪,起身开门。房子还没打开空调,才进门就哆嗦了一下。
她想洗澡,把这一身的污秽给洗掉,正想抓头发,身上的呢大衣忽的就从肩上滑落下来,在空荡的房间里形成极响的回音。
陆川纪漠然了一会,缩回手,头发倾泻下来,柔和的搭在肩上。她蹲下身,轻轻的拾起呢大衣,生怕它沾染了灰尘般,一下一下拍打着,她要它光鲜如初,就像起初覆上她肩头一样。
可是它皱了,脏了,怎么都回不到原先的样子。
陆川纪才明白,世上最凄绝的距离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有一天,不再相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王之其,不知怎么的,就在刚刚还是恨你的。
忽然,很想你。
坐在警局门口的长凳上,陆川纪手里还握着女警官给她倒得开水,泛起氤氲热气,迷了她的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帮王之其这个忙,他这样做分明是在包庇谢青娆,与她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她知道他有事瞒着她,但那是什么,他却不告诉她。
她挑挑眉,不知道以后要以什么面容去面对那个男人,或者是再不相见。可是她的合作案怎么办?一想到顾明那张脸,以及上次下颚的殷红,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她叹口气,右手撑着头。女警官说帮她联系了朋友来接她,她就点头坐在这里等他,她的车还停在景园,都没有开过来。
"川纪?"略微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陆川纪吓了一跳。
她本能的以为警官会联系乔欢、吴唐悉或者沈伦,怎么竟然就是他了呢?
"警察联系我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没事吧?"梁弗洛倒是没管陆川纪的排斥,直接迎上去,就像是熟识的恋人朋友再度相见。
陆川纪有些呆愣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杯子里的水有些烫手,鼻尖萦绕的王之其特有的木香,香味通过呢大衣传递到她鼻子里,竟然能感觉到他似乎还在身边。
"川纪?"一晃神,梁弗洛已经近在眼前,偏着头看她。
多美好的画面,曾经无数遍出现在面前的场景今天在这里再次重演。眼前的男人已然不是当年的幼稚男孩,成熟稳重却偏离她对他的希冀。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蝴蝶飞不过沧海,因为毛毛虫蜕变的过程太漫长,等她终于撕破厚茧出来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毛毛虫老了。陆川纪也老了。
她等了王之其那么多年,他却因为一个谢青娆彻底隔远了她的距离。
她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可是不免在伤心的时候有些脆弱。她一早就告诉梁弗洛,他们不可能了,却在她最软弱、需要依靠的肩膀的时候他出现了。
"别难受了。"梁弗洛看着她浑圆的黑眸,多像那年的陆川纪。他轻轻的说着一些安慰的话,温存的手掌细细的摩挲她的发丝,就像当年那个小大人的梁弗洛总是在陆川纪考试考砸之后这样安慰她。
陆川纪靠在他肩头,想着第一次遇见王之其的时候。
她同样也是哭得泪眼婆娑。在连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有了宝宝,她那么坚强的想要担起养孩子的重任,却在梁弗洛离去之后失去了一切。她那时以为全世界都没什么值得她留恋了的。
却在某一天,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她,他说:陆川纪,让我照顾你。
他的话像一种魔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抬头望他,那双黑眸炯炯有神。
为什么?
我会对你好。
我会对你好。多么美好的辞藻,可是她已经不相信了,何尝梁弗洛当初不是如此,可是他还是走了。男人的情话好比空气,然后就和他擦身而过。
她是那样一个美人,全校多得是人和她告白,可是捻转多时,她在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因为他说出了全世界最动听的情话:他走了,是因为你身边会有我。
王之其不知道,陆川纪哭了。
那天是梁弗洛离开第三十天,她在那一天同时没了孩子,她只是孑然一身。陆川纪想王之其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选了她,所以她相信他,哪怕是贵公子的随意玩笑。
今天,在这里。王之其终于还是中了别的女人的魔盅将她一人丢弃。更可笑的是身边的男人就是当年弃她而去的男人。
陆川纪忍着哭,可是梁弗洛的肩膀还是湿了大片。她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川纪,我们在一起吧。"
王之其,你还记得吗?
当年毕业典礼的时候,是谁站在大树下大喊:陆川纪,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现在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只是当初的童言无忌?
这句话像烙印刻在心头,陆川纪瞬间大雨滂沱,眼泪就像止不住的长江水奔流不息,这场眼泪,她不知道积蓄了多久。
外面有个女孩子小跑过来,身形娇小,却穿着宽大的警服,有些格格不入。她抖着伞上的雪花,边抖边嘀咕:"怎么忽然就下雪了呢?"
这句话引来边上路过的两个女警官:"下雪了?"
小跑过去看了看,真的下雪了。
"下雪了,大家快来看啊!"严肃的警察局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热闹的感觉,这次的绑架案让大家操劳了一阵,也算得到了缓解。
可是王之其,我们的过去呢,还能不能追回来?
陆川纪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是却直起身子向外面走,梁弗洛随之站起来,跟着她出去。
王之其,你忘了吧?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正好是那年第一场雪。
"今天几号啊?"陆川纪伸出手停在空中,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贴着掌心,只一会儿就化成一滴水。尽管好像抓不到什么,但陆川纪还是乐此不彼的站在那里。
梁弗洛愣了楞,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小警官插话了:"二五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呢。"
和年龄及其和谐的日子。陆川纪好怕自己再等不起了,等王之其的这四年,除了思念还是思念,可是终于见面了却比思念更让人心碎。
世界上总有那么两个人,不能见面的时候,他们互相思念。可是一旦能够见面,一旦再走在一起,他们又会互相折磨。而陆川纪和王之其就是那么多的两个人里面最典型的代表吧。
"川纪,走吧,我们回家。"梁弗洛伸出手,揽着她的肩,动作娴熟。应该以前就一直这样揽着程妍思吧?陆川纪笑了笑,却不推开,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坐上副驾驶,感觉和王之其的黑色吉普差很多,可是却也让她可以舒服的靠在上面睡觉。她闭上眼睛,拢了拢身上的呢大衣便不再理他。梁弗洛何等聪明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这衣服的出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