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笑,旧人哭。新人再变旧人,新一轮的新人笑,旧人哭。谁是谁的新人,谁又变成旧人,谁知道,谁的悲剧正在上演。
我很长一段时间变得沉默。
没有什么事比明知道会有什么恶果,却无能为力,完全不能制止更让人难过了,尤其是酿成此事的竟然是自己最亲爱的人。
汉成帝以为我因为皇后和班婕妤之事寒心,有兔死狐悲之伤,便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开心起来。游宴更多了,隔三差五地开宴会,可我仍旧郁郁寡欢。
这天,我懒懒地坐在昭阳殿的小花厅里,斜躺在凉椅上,两个小宫女轻轻地给我捶着腿,夏日黄昏,蝉儿还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单调得让人昏昏欲睡。我半闭着眼睛,不断地想起刚刚见到班婕妤时的情景,那样一个才女,又美丽又温柔,竟然如此薄命。我记得赵合德被封婕妤之时,她也在场,当时她的笑容凝滞,我还以为不过是女人的嫉妒,才女也不例外,现在想来,当时她就可能隐隐预见了自己的凄冷结局了。
还有许皇后,虽然赵合德说她只不过是先发制人罢了,可是毕竟,她是汉成帝的结发妻子,在地位受到威胁的时候,想除掉劲敌,也是情有可原的,谁叫赵合德锋芒太露了呢,现在许皇后被废,凄凄惨惨地在昭台宫苦挨着,也怪可怜的。其实,就算她没有害我们姐妹俩之心,赵合德也迟早会想法子让她下台的,我了解她,绝不肯居于人下,如果肯,当初在淮阳王府,我们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来逃过被送入宫的命运了。
合德,你执意要当个红颜祸水吗?而且是顶级的红颜祸水。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妹妹!
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句话,以前常常拿它来乱套着开玩笑,现在觉得这么说很确切。
"姐姐在想什么?"赵合德的声音依然甜美可爱。
我指指旁边的一张凉椅。她坐下,两个小宫女上来斟茶。她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姐姐要是觉得闷,我们到建章宫去散散心,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艳,正是划船的时候,轻舟荡漾,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如何?"
我笑笑,"妹妹好雅兴。"
"只要姐姐高兴。"她凝视着我,关切之情流露。
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妹妹,这宫中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骨肉相连,即使是汉成帝,也无法代替。我心被打动了,便动了一动,两个小宫女赶紧把我扶了起来。
"建章宫也太远了,太费周折,也太张扬,会让人闲话,而且天色已暮,跑那里去干什么,不如在未央宫里走走吧。"我理理云鬓,偏过头去看她。
赵合德喝着茶,含笑不语。
"谁敢说两位爱妃的闲话。"
我惊讶地回过头,汉成帝笑微微地出现在花厅门口,他的笑容永远那么有魅力。
原来去建章宫是他们两人说好了的,我却蒙在鼓里,我莞尔一笑,"主上与妹妹串通好了来哄我,我不依!"我知道,即使我是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之下,眼神都是妩媚之极,这是我和赵合德从小练出来的,也可以说是天生的,就算我们杀人,那被杀的人也一定比别的被杀的人心情舒畅些,疼痛也一定会轻得多。
汉成帝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朕与合德,都想让你高兴。"
"谢主上。"我娇声道。
赵合德已经在宫女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姐姐,你怎么不谢谢我啊。"
我不禁笑了,点了点她的脑门,"你是找个借口去玩吧,小丫头,拿我来作伐,当挡箭牌。"
赵合德一脸娇滴滴的委屈,回头对汉成帝道:"主上,姐姐既然不领情,就咱们俩去吧,让她躺在这儿梦庄子的那只大蝴蝶去。"
汉成帝朗朗一笑,"有趣,姐妹斗起嘴来了,我就做个判官吧,看谁厉害些。"他如此春风满面,似乎全然忘了皇后和班婕妤之事,我微微有些寒意。
谁的痛苦,谁的悲伤,谁的落寞,没有谁会记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