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婴堂刚开办的前几年一切正常,有一部分夭折了,一部分被人领养,一部分不想嫁人自梳做了老姑娘,还有一部分到了年龄嫁了出去,甚至还有出家为尼的,总之各有各的出路。
直到近几年,育婴堂收容的弃婴越来越少,且夭折率高得令人心惊,有的八九岁的孩子都夭折了,实在令人心惊。另一部分则是被人收养,从十来岁到几个月大都有,几个月大被收养算正常情况,谁家要收养十几岁的大姑娘?
她将这几年弃婴去向情况统计了一下,拿回家给夏之时看,"我觉得这里边有蹊跷。"
"觉得有蹊跷就去查一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夏之时点拨道:"时间较久远的恐怕查不到什么了,你找几个近两年离开育婴堂的姑娘去了解一下情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仲春指着另一张纸,说:"我捡了几个人,将她们的养父名字还有上边留的地址抄了一份出来,过了元宵节我就去打听。"
"嗯,这个年没过好,元宵节的时候跟浩之出去看花灯吧。"由于这些日子刘润清表现良好,赢得了准岳父的芳心,这才被批准可以将他的宝贝女儿带出去。
"说起来,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呢。"在夏仲春这里,根本没有害羞这一说,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太爽快地答应下来,倒让夏之时心里特别不得劲,暗叹一声"女大不中留",摇着头背着手走了。
很快到了元宵节这天,天将将黑下来,刘润清就带着小厮上门了。夏仲春本来还想吃晚饭来着,被刘润清直接拖走,"外头那么多好吃的,留着肚子吧。"
夏仲信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大过年的都不肯放下书本,所以这次只有夏仲春和刘润清两个人。其实吴川县的花灯节从正月初十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前两天刘润清就开始约姑娘,只是姑娘比县太爷都忙,故而一直没有成行。
作为富家少爷,刘润清深谙吃喝玩乐之道,先是带着夏仲春找了一家名气比较大的馄饨摊吃馄饨,吃完馄饨在路边买了许多小吃,最后进了福源楼早就定好的包厢看花灯。
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小吃,还有福源楼送的白白胖胖的汤圆,夏仲春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被把自己撑坏了。"刘润清招手让她往窗外看,"你过来看,那边那盏花灯最大最漂亮。"
夏仲春趴在窗口对街上的花灯一一点评,"那盏美人灯最精致,那盏走马灯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旁边那盏是蝴蝶灯吗?做的好精致。"
刘润清回头给小厮二宝一个眼神,二宝立即心领神会,蹬蹬蹬跑下楼去买未来少奶奶说的那几盏花灯了。
时辰不早了,刘润清把先生担心,决定将夏仲春送回家去。夏仲春意犹未尽,边往楼下走边说:"要是天天这么热闹就好了。"
"你想看花灯,我让人多买几盏挂在你门外,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刘润清一脸的宠溺,手里提着一盏花灯,身后的二宝、家丁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
"那就没意思了,我喜欢的是那种热闹的人间烟火气息。"话音刚落,突然觉得面前视线被遮挡了,她抬头一看,愣住了。
对面的人也是一愣,往她身边的刘润清身上一遛,就明白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在路中央不动了。
楼梯很窄,两个人并排走刚好,若是对面有人过来,势必要有个人让路。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倨傲地背着手等着她让路,夏仲春的犟脾气上来了,也站在原地不动。
来人正是王郢,身后跟着的一串人应该都是王家人。他突然停了下来,后边的人看不清前边的情况,发生了一阵骚动。王郢回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后;立即安静了。
王世宁眼尖,已经看见他们了,忙上前行礼,"原来是刘少爷和夏姑娘,你们也来看花灯啊?"
王郢的眼神立即扫向他,他端着微笑说:"真巧,我们也来看花灯,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天色不早了,我们正要回去。"刘润清抱拳行礼,"那我们就不耽搁你们了,这就走了。"说完将夏仲春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让出一条通道来。
王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往楼上走去。
王世宁又给两人行了一礼,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后边的王家人不住地用眼神上下打量夏仲春,夏仲春憋着一口气一一瞪回去。
"你这又是何必?"出了福源楼,刘润清叹道:"跟他硬碰硬,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可我一看到他,胸中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忍不住。"
刘润清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好吧好吧,忍不住就别忍了,以后本少爷罩你。"
"稀罕!"夏仲春打掉他作乱的大手,嘟囔道:"别摸我的头发,跟摸狗一样。"
"你现在这副模样就跟一只发怒的小奶狗一样,龇牙咧嘴的,却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你才是狗!"夏仲春龇龇牙,"小心我咬你哦。"
两人打打闹闹往夏家走,刚走没多远,听到灯市里发生一阵骚动。
"怎么了?"夏仲春好奇地停下脚步。
人群中传来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我的孩子被人偷了!"
夏仲春大吃一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每年元宵节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人贩子趁着街上人多,偷了抢了小孩或女子,带到外地卖钱。"刘润清无奈地摇头:"贩卖人口之事古今有之,里边利润很大,官府屡禁不止。咱们快走吧,别让先生担心。"
"要不咱们帮忙找孩子吧?"夏仲春提议。
"我的姑奶奶呦,你可别添乱了,万一人没找到把你丢了,我怎么向先生交代?再说,有官府的捕快衙役呢,用不着咱们。"刘润清硬将夏仲春脱离了是非之地。
回家之后的夏仲春躺在床上,跟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记挂着丢失的孩子。直到天开始泛着鸭蛋青,才朦朦胧胧有些睡意。只是她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外头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扰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