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门庭若市,宾客盈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辆马车里,一个消瘦的妇人抱着一个哭闹不止的婴儿,她拍了两下见孩子不肯消停,烦躁地将婴儿递给一旁的丫鬟,皱着眉说:"好好哄哄,别让他再哭了。"
那丫鬟手忙脚乱地接过婴儿,将婴儿放在臂弯里晃了晃,说:"大概是饿了,现在车上没热水,只能先哄着了。"
妇人并不关心婴儿是饿了还是困了,掀开窗帘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车夫抓了一个人问了问,回道:"说是县里刘家赈灾有功,朝廷颁旨嘉奖,这些人都是回去看热闹的。"车夫是外地人,并不了解吴川县的情况,兴奋地说:"吴川县真是人杰地灵,不仅富裕,人也都善良,不像我们那边,官商勾结,贪赃枉法,不把我们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前几年我们县里也遭了灾,我们都饿的皮包骨头,县太爷两口子胖的呦,四个人抬轿子都抬不起来。"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妇人的脸都黑了。
妇人正是在外边待不下去的沈茗伊,她跟鞠贵龙彻底闹翻了,鞠贵龙母子两个不肯放弃这个金库,让人把她看管起来,她彻底没有了人身自由,自然就跑不了了。不过,她自己留了一手,将大钱藏了起来,鞠贵龙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所以暂时拿她没有办法,她自己也知道,剩下的这点儿钱是她活命的根本,若是最后一点儿钱没了,依鞠贵龙的性格,她以后的命运恐怕只有两个,要么被卖,要么被杀,她这样算是私奔出来的人,是死是活恐怕没人追究,夫家不会在意,娘家更不会在意。所以,她想办法逃了出来。
她不敢回京城,因为怀里的私生子,恐怕会落个青灯古佛的下场。回来吴川县,她又没那个脸。茫茫无依时,唯一带出来的丫鬟鹦鹉劝她:"还是回吴川县吧,老爷他脾气很好,应该不会跟您计较的。您回去之后,跟老爷认个错,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个孩子要么送人,要么送育婴堂去,以后找个机会再领养回去。"
沈茗伊摇头:"脾气再好的男人也不会大度到原谅失贞的妻子。段希元看着没脾气,实则脾气很大,哪怕我跪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可是。"鹦鹉急切地说:"可是,我们不会吴川县又能去哪里呢?京城是去不了的,别的地方咱们更不能去,就咱们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回去找老爷,至少能有命在。"
是啊,去别的地方,性命都难保,只有吴川县,哪怕段希元再厌恶她,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于是,她们雇了一辆马车悄悄地回来了。
一回来,就遇到了死对头家的盛事。
再回来,恍如隔世,明明还是那条街那条河,可看在眼里却觉得陌生的很。
她握紧拳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车帘,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着什么。
马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了轱辘轱辘的声音。再不想,目的地—县衙,到了。
经过这么多事,县衙内外早就换了一拨人,鹦鹉下了马车上前去,被看门的衙役拦住了,"这位姑娘,要是想报案,请去那边敲鼓,如果有讼状就递上来,我帮你递进去。不过现在段大人没在,你要是着急我派人去找段大人,要是不着急,就明日再来。"
鹦鹉说:"我们不是外人,马车里是夫人,你快些让开让夫人进去。"
"谁的夫人?"衙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段大人的亲戚?你跟我说你主家的名号,我去里边通知鸳鸯。"
"还能是谁家的夫人?"鹦鹉气得直跺脚:"自然是段大人的夫人,礼部沈尚书的千金,你难道不知道?"
那衙役笑道:"丫头,快走吧,别在这儿跟我逗闷子了,咱们吴川县谁不知道段大人跟沈氏和离了,那位沈氏已经回京城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夫人?"
"我家夫人什么时候跟老爷和离了?你别胡说八道!"鹦鹉怒斥道:"我们夫人就是出去养了一段时间的病,谁说和离了?你去叫鸳鸯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你这姑娘真有意思。"衙役挡在门口不让她往里冲,"段大人想跟谁和离,那是段大人的事情,跟一个丫鬟什么关系?你别是来找茬的吧?快走,快走,这是县衙,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无论如何,鹦鹉都进不了门,她气冲冲地回到马车上,说:"夫人,那个看门狗不让我们进去!"
这一点,其实沈茗伊早就料到了,她应该感激段希元说她是和离了,而不是病逝或私奔,她应该感激她。
不过,她现在走投无路,能找的只有段希元。
"先找个客栈住下。"她吩咐。
鹦鹉无奈,只好让车夫去找个好点儿的客栈。
用了晚饭之后,沈茗伊叫来车夫:"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再赏你十两银子,你立即启程回家,以后再不要来吴川县,更不能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今天鹦鹉在县衙闹的那一出,将老实巴交的车夫惊讶地嘴都合不上。
"您说。"
沈茗伊将正在沉睡的婴儿指给他,"将他送到城中的育婴堂去,然后直接离开。"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交给他:"不要耍花样,我会在你后边看着。"
车夫忙不迭点头,看在银子的面上,"你告诉我育婴堂在哪里,我这就去。"
"明天早上吧。"沈茗伊疲惫地说:"早上路上人少,放下孩子后就去城门口等着开门。"
"行。"车夫应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出了房门,他摇头叹息,大人作孽,倒霉的却是无辜的孩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辆简陋的马车晃晃悠悠去了育婴堂,后边不远处坠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育婴堂看门的阿婆打着哈欠打开大门,半闭着眼睛打扫大门外,左脚刚迈出去,无意间瞥到地上有个红彤彤的襁褓,她立即吓得清醒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