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雨祈福的地方安排在横亘全县的丰河边上的一座龙王庙前，江南人依水而居，是水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可以说谁是他们的生命之源，龙王、水神、河伯之类的神仙就是他们的信仰，所以这座龙王庙香火鼎盛，自从旱灾发生之后，更是信众如织，自家不舍得吃用的米面鱼肉，全都拿出来供奉龙王。

这次的祈福是全县性质的，所以得到消息的百姓，只要没事的都赶了过来，当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贫苦人家带着家里仅有的几斤大米，富贵人家则要置办丰厚的贡品，像刘家不仅置办了三畜三禽，三畜是猪牛羊，三禽则是鸡鸭鹅，这份祭品是看在段希元的面子上置办的，依夏仲春不信鬼神的性子，连鸡架都不肯拿出来。

县里其他富户置办的则要多的多，除了三畜三禽之外，更有美酒佳肴，甚至还有几个纸糊的童男童女。这些，都是要献祭给龙王的。

"龙王的职责就是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若本职工作还要让别人求，只能说他这个龙王做的不够格，这样的神仙，不拜也罢。"夏仲春坐在马车上，脸上不情不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刘润清安抚道："这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以此掩盖自己在天灾面前的无能为力。世人大多愚昧无知，但这怨不得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待会儿咱们跟着观礼就是了，等祈福结束咱们立即回来，总得给段大人几分面子。"

不等马车行驶到龙王庙前就走不动了，因为路上全是来参加求雨祈福仪式的百姓，无奈，刘家人知道下马车前行。

段希元并没有压轴，而是早早就到了，此事正在一一检查准备的祭品，跟龙王庙的庙祝最后一遍核对流程，免得过程中出现意外。

刘墉带着一家人上前打招呼，段希元毫无架子地向刘墉问好，他跟刘润清和夏仲春关系好，自然对刘墉客气有加，他指了指摆在河边的神坛，说："神坛设在这里，待会儿你们站在最前边。"人分三六九等，刘家虽然祭品出的不多，但他家对全县的贡献无人能比，所以他们一家站在最前边无人有异议。

双方客气了一番，刘家人就站到了一边，段希元自去忙。夏仲春百无聊赖，就沿着河岸往河底看。这条河可以说是吴川县的母亲河，全县大大小小的水流大多发源于此。由于接连两年的干旱，这条母亲河已经干涸了，露出干裂的河床，只有河底某些低洼的地方还有一些污泥，不过看样子也快干涸了。

"之前丰河里一直有水，所以全县人都还能沉得住气，先在连丰河的水都枯了，可见灾情的严重。"刘润清陪着她四处走，解释说："据县里人说，这里的龙王很灵验，所以求雨的、求姻缘的、求子的，都跑到这里来。"

"求姻缘不应该去月老庙吗？求子应该求观音菩萨吧？"夏仲春好笑不已，"这才叫病急乱投医。"

两人说笑一会儿求雨祈福仪式就开始了。段希元大声朗诵了修改好几遍的求雨檄文，可谓是辞藻华丽，文采斐然。不过，这篇真是檄文，前半篇全是在夸赞龙王的，后半篇就是威胁了，有些人根本听不懂文章的内容，夏仲春却听得直发笑。

"仲春，段大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白氏小声地问。

夏仲春解释道："段大人是在威胁龙王，如果你要不赶紧降雨，先断了你的供奉，还不下雨，就拆了你的龙王庙，再不下雨，就毁了你的神像，然后碾成粉末撒在大路上，任由百姓践踏唾骂，这可怪不得他，谁让龙王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呃······段大人这······"白氏十分无语："段大人这是求雨呢，还是威胁呢，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夏仲春忍着笑："您想啊，龙王本来干的就是行云布雨的活，他既然在此地设有寺庙，享受着百姓的供奉，就更应该做好本职工作，老百姓一求两求的，还拿着架子不肯降雨，就是他的不对了，段大人先礼后兵有什么错？全天下又不是只他一个神仙，他干不好本职工作凭什么享受百姓的供奉？而且，段大人还说，龙王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要去玉皇大帝那里告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白氏彻底无语了，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硬气的求雨，真是开了眼界了。

别看段希元脾气很好，但骨头却硬，求人也求的硬气，与其说是求雨，不如说是跟龙王谈条件，我敬着你你就接着，你要是不给面子不肯接，那咱们就来硬的，反正吴川县已经差到底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这篇檄文骈四俪六，大部分人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也幸好他们听不懂，不然让他们知道段希元是在威胁龙王，恐怕早就闹起来了。听不懂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听不听，还得跟一旁的人夸赞县令大人文采好，大家互相打着哈哈，竟没人去讨论檄文的内容。

等段希元念完檄文，就将檄文投入神坛前边的香炉里，上达天听。

之后，段希元带着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乡绅富商站在丰河边上三叩九拜，等人拜完了，下人们将三畜三禽抬上来，扔到河里，整只的烤猪烤羊就这么扔到已经有些干裂的河底下。

夏仲春可以清晰地听到人群中传来的阵阵吞咽声。人没饭吃，虚无缥缈的神仙却能享受着丰盛的供品，何其的讽刺！

之后就是各家将贡品一一献上，扔到河底的供品是由县衙准备的，其他人家的贡品供在龙王庙里即可。接着，就是各家排队将准备的纸做的童男童女，还有大宅子金元宝之类的，投入香炉里进行焚烧。

夏仲春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退到河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白氏也准备了一些纸供品，得等她焚烧完了，一家人一起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