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奶妈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不过她的确是霍炎任命的管事,跟夏仲春叫起板来理直气壮,"我可是霍监理亲自任命的管事,自然有这个权力!"
靳嫂子吵架吵得脑仁疼,她都要烦死了,正准备说自己不干了,突然想到夏仲春让她留下来的用意,立即闭口不言。
陈嫂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夏姑娘,现在育婴堂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有大笔善款可以用,现在育婴堂孩子多、奶妈多,开销大,入不敷出了,现在孩子大都能走能跳了,用不着那么多奶妈了,这才想着辞退几个奶妈,之前育婴堂的规矩就是没有奶水了就辞退的。况且,"她看了靳嫂子一眼,"就算靳嫂子没了这份差事,不是还能去绸坊做工吗,饿不到她的。"
"入不敷出?"夏仲春伸出手来,"这几个月的账本给我看看。"
张奶妈哪里会看账本,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识字,记不来账,霍监理给我多少钱我就用多少钱!霍监理说,现在账上没钱了,供不起大大小小的人吃喝拉撒!"
夏仲春脸色铁青,伞都没打,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拎着一筐快要烂掉的青菜扔到院子中,冷声道:"去年年底我算过账,善款大约结余一千多两,从正月起到现在,按每个月60两银子的花费算,只需三百六十两,再加上给孩子做新衣服、被褥等,以及医药费用,算两百两吧,"她环视了一圈有些破败的院子,"这半年里并没有修缮房屋吧,现在账面上应该还剩下四五百两。你们现在告诉我入不敷出?"
她这番动作惊动了不少人,大人小孩都挤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腊梅连忙跑过去给她撑伞,"钱肯定被他们贪了呗,小姐何必跟这种人动气。"
张奶妈心中悔死了,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连忙说:"夏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辛辛苦苦为育婴堂操劳,还要落个贼名,真是冤枉死我了。"
夏仲春冷哼:"冤枉你?你还不够格,要我看,你不过得了一口半口的肉汤,连肉沫都没吃上。"
张奶妈脸上火辣辣的,真被她说准了,邓春和霍炎特别护食,偶尔打赏她一块半块碎银子罢了,哪里肯让她分一杯羹。
却听夏仲春继续说:"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谁要敢贪一文钱,就别怪我把事情捅出去,这些善款是我爹在世的时候筹募到了,谁也别想贪了去!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不信邪大可以来试试!"
众人惶然,总算想起了善款的来源,可不就是夏监理在世的时候频频奔走筹募到的,这育婴堂也是在父女两个的手下才起死回生的。这人才走了多久,世人已经将他忘得差不多了。
张奶妈脸上讪讪地,悄悄地摸到门后的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撑开伞,躲着夏仲春迅速地往门口跑去。
"小姐,何必跟这种人置气。"腊梅气鼓鼓地等着张奶妈肥硕的背影。
"不是跟她置气,是让她给背后的人传话。"夏仲春接过伞,拉着腊梅往屋里去,"她,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发这通火是给她背后的人一个警告,让他们说别伸的那么长。"
靳嫂子已经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她擦雨,闻言气愤地说:"张嫂子整日张口闭口说我们吃的多,好像她在养着我们一样,不仅如此,还换掉了经常给我们送粮食蔬菜的人,换上她家的亲戚,送来的粮食蔬菜越来越差,一颗青菜掰掉烂叶子只有菜心能吃,偏偏价格比原来还要贵,要说她没从这里头挣钱我是不信的。"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夏仲春拿掉毛巾,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儿。"再这么搞下去,育婴堂非垮掉不可。可爹爹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将两个监理换掉,她更没这个能力。
"算了,不想这些了,我去看看孩子们。"夏仲春觉得自己身上干的差不多了才往孩子们的房间去。
孩子们见到她都很高兴,扑在她身上"姐姐姐姐"叫个不听,她的心都要化了。她来的时候带了一篮子点心,让孩子们排排坐好,一人分上两块,见她们吃得香甜,嘴角不自主地带出笑来。
突然,她的嘴角僵住了,"靳嫂子,我怎么数着人少了?"
"你说小青、小彤和香香吧?前几天她们三个得了痄腮,大夫说这病传染,就把她们挪到医馆去了。"
"谁去医馆照顾?陈大夫家有地方安置三个孩子吗?"
"不是陈大夫治的,陈大夫回乡养老去了,现在经常给孩子们看病的是济世堂的王大夫,王大夫说让奶妈跟过去不太方便,他妻子也懂些医术,会照顾孩子们的,霍监理让张嫂子每天去探望。"
"让她去探望?"腊梅冷嗤一声:"有这个功夫她肯定回家去了,才不会去探望孩子们。"
夏仲春有些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孩子们。"
这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主仆两个穿着木屐躲着一个个水坑往济世堂而去。
济世堂听起来名字大气,实则只是个藏在深巷之中的一家民居,院门到是开着的,只是里边没人,夏仲春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索性自己去找孩子们。
这里地方窄小,夏仲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孩子们的房间,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呼呼睡着,腮帮子上都糊着厚厚的一层药膏,味道刺鼻。她伸手摸摸孩子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心先放下了一半。
痄腮这种病多发于幼童,这种病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好治在于和清热解毒的草药和贴膏药就能治愈,不好治在于很多都是急性的,一旦发病,不等大夫确诊人就没了。
这三个孩子没发烧、没咳嗽,睡梦中不见痛苦,应该性命无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