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决心,她就不怎么再接叶绍谦的电话,有时候他一直打来,她就推托有事或有约了。下班的时候总鬼头鬼脑的要先看看他那辆拉风的迈巴赫在不在楼下,然后才敢出大楼,一出去就飞一般往地铁站冲。
半个月下来,她自己都觉得累。有次叶绍谦在电话里质问她,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冲他大吼:"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电话那边静悄悄的半晌没声音。
起初她以为自己嗓门大了把他怔住了,后来又猜他是不是在酝酿说词,再后来她直接断定他是睡着了或者搁下电话人不在了,于是喀嚓挂断电话打算睡觉了。
刚放下一会,电话又响起来,是叶绍谦。
听筒里他的声音嗡嗡的,像是在耳膜跟前说话,他说:"不见就不见啊,你至于么,还天天躲着我,不累么?"
她想想也是,自己幼稚得跟小孩似的,肯定又要被他笑了。
却听他说:"好歹也朋友一场,分道扬镳也出来吃个散伙饭吧。咱们是什么,饭友啊,要散也要吃着散啊。"
这理由真是旷古奇闻前所未有。
但她却没法拒绝,于是便在电话里答应了。
最后的散伙饭约在一家日本料理店。
叶绍谦说那里的三文鱼刺身正点,新鲜,刀口又薄。店的中文名字叫片代川,开在一条很隐秘的单行马路尽头。外面的中环正在修路,因此路口都被围了起来,烟尘滚滚的,店口又很低调的只挂了块小黑板似的招牌,门口垂着日式的藏青色幕布,不是熟客的话很难发现。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其实很宽广,很地道的日本旧式装修,一间间下沉式包厢,都是日式的推拉纸门,长方形的矮几,两头搁着樱花的坐垫,上头摆着日式的插花和一套茶道器具。店家照顾到客人的习惯,还是在榻榻米下面做了挖空,不习惯跪着吃饭的,可以把脚放下去。
看到这,夏小北才舒了口气,不然跪着吃饭得多别扭啊。
叶绍谦每次带她出来吃饭,都是种变相折磨。什么天九翅,捞官燕,跟她堆满了泡面面包的胃实在格格不入,而她又最怕日本人那一套生吞活吃,尤其当看到餐牌上那心惊肉跳的数字,只觉得是作孽,还不如折现给她得了。
叶绍谦随便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刺身,夏小北怕吃生冷的,就点了几个烤肉。
贵还是贵得有道理的。一顿饭下来,穿和服的服务生一直跪在包厢角落,适时的添茶、布菜,要吃什么她都仿佛能猜到,一手提着宽大的和服袖子,一手执着筷子把菜夹进碟子里,夏小北就只用动动手送进嘴里。这种做爷的感觉还真不错,最关键是东西好吃,这点夏小北深有体会。
两人点了清酒,叶绍谦酒量颇为不错,一杯接着一杯,白皙的脸上起了微红。
她问:"你待会开车呢,还喝酒?"
他说:"不碍事,这才几杯。"
才几杯?都两瓶了。
她说:"啥事这么高兴啊?泡到新妹妹了?"
他抿了口酒,不屑的拿眼斜她:"我说被人甩了,你信么?"
夏小北差点被芥末呛住,又刺又辣的味道冲得她眼泪都要飙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灌了大半杯清酒才缓过气来,嗤笑道:"谁敢给你叶大公子脸色看啊?"
叶绍谦默默的递过手帕,仰着头并不看她,半晌忽然问,:"你不觉得今晚星星特漂亮么?"
天花板中间镂空了一块,装的是有机玻璃,抬头就能看见夜空,果然有星星,只是这城市的夜晚,闪烁着无数灯光霓虹,淡而模糊的星子,肉眼几乎不能分辨,夜空的四角因为空气污染而泛着异样的暗红。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目光晶莹潋滟,仿佛流动着灯的光,也跟他一样抬头盯着夜空,说:"我想起一句特矫情的台词。"
他问:"什么?"
她想了一下,收住目光怔怔的盯着叶绍谦看,忽然憋不住笑"噗哧"一声:"我看你今晚真喝高了吧,这满天的污染哪看得到星星啊?"
气的叶绍谦直翻她白眼,这顿饭两人都喝了酒,夏小北建议他打车,他却执意要开车送她回家。
封闭的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清酒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带着清冽的芳香,又或许是她的香味,他分不清了。他生平头一回酒后驾车,只觉得轻而快,难以抑制。高架路上呼啸而过,这城市的深夜依旧繁华如斯。一列列路灯飞快的倒退,留下光影的痕迹,两侧的大厦像要迎面倒来一样,嗖的就被抛在了身后。
夏小北打开了车窗,风呼的一下子灌进来,吹起她披散的长发,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像是有调皮的孩子,一下一下在撩拨他的心。他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可是心底还是一片混沌。
他忽然开口:"关上!"
"呃?"
夏小北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大声说:"我叫你关上。"
"哦..."夏小北老老实实又把车窗关上。侧面看他的脸,紧绷得可怕。
他车开得极快,表盘上的数字已经跳到10,10,140...并且还在颤动着上升,她莫明其妙有些害怕。前方红灯闪烁了一下,叶绍谦一脚踩下刹车,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上去。
她整个人被他按着陷进了座椅里,他的力气那样大,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按得紧。后头车上一直在按喇叭,还有人在吹口哨,她死命挣不开,最后急得哭了,他终于放开手,可是他的眼睛还近在咫尺,那样黑那样深,倒映着她自己的眼睛,里头有盈盈的水雾,仿佛凝结。
"小北,"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她的名字,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每个都有一个昵称,可他从来没这么亲密的叫过她。他茫然的看着她,只是这样叫了她一声,就没有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