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眸光还是那样柔软,也许是淬了酒意,朦胧里有种她看不懂的温情。她的背后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突然站起来,抓着身前的空盘子,说:我去洗碗。
这差事其实不难,厨房里有洗碗机,把碗和碟子放进去就行,双手根本不用沾到水,她想起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和绍谦一起肩并肩洗碗的情形,不由发了呆。身后有声音,雷允泽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了,忽然从背后抱住她,把她吓了一大跳,转过脸来不知是羞是恼。
雷允泽沉沉地笑着,仿佛很高兴看她受惊吓的样子,他今晚应该是很高兴的,此时眼里都是笑意,他说:"你这样真像个家庭主妇。"
夏小北的身体有点发僵,从落地的玻璃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系着围裙的样子,倚靠在他怀里,真的是最寻常的夫妻一样。
夫妻...想到这个词,就会忍不住轻轻的颤抖。雷允泽像是感觉到了,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双肩。他的脸离得她很近,这么近,更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侧的伤口,很严重,应该是用金属的器具打的,竟然皮开肉绽了,虽然他极力的想把伤口掩饰起来,可是那一道口子在俊美的脸上依然十分清楚。
他的目光没有因为伤口而变得狰狞,反而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她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就向后靠去。可是她的腰已经抵在流理台上了,退无可退,幸好这时洗碗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她想回身去拿,手还没有触到洗碗机,忽然被他一伸手又抢回了怀中,牢牢的,把他抵在冰箱的门上。
他的吻,轻柔而迟疑,落在她的嘴角。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她也不想再做什么激烈的抵抗。她的乖巧和顺从令他十分满意,于是吻得更加缱绻温柔。
很久以后,他才放开她,他的脸埋在她的颈子里,也许是喝了酒,脸颊是火热滚烫的,贴在她有些凉的皮肤上,很是舒服。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因为贴在她的颈窝里,嗡嗡的听不真切:"我和梓言离婚了。"
她一怔,被他抱着却没有动弹,他并没有抬起脸来,声音仍旧很低:"小北,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绍谦...我知道很多事都不能挽回,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就算你恨我,总还有夏楠。我会照顾你,还有孩子。你喜欢上海也好,北京也好,或者美国,什么地方都行,我们把夏楠接回来放在身边,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
他停了一停,终于是抬起头看她,眼底闪耀的光芒,她看不真切,他的声音越发低下去,语气恳求如同乞求:"一辈子太长,要一直爱一个人不容易,一直恨一个人就更难。我们都不是圣人,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过得轻松点呢?"
她很轻很轻的抽噎了一声,说不敢动是假的,他的话,像是很细很细的一根针,却正好插在了她心尖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一处,那么多的委屈和痛苦绵绵密密的将她包围,她几乎就要缴械投降。
可是这一刻,他的影子变得模糊,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他有些不胜酒力的扶住额头,吃吃笑着:"我好像...是喝多了。"
夏小北试探着推了他一下,他便踉跄着往后仰去,她怕他摔着,赶忙扶住他,把他放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流离,仍旧紧紧跟随着她,不解而迷茫。
她知道是药力开始发作了,可是尤不放心,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正当她以为他会无力的昏过去时,一只滚烫的手却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吓的回过头来,却发现他仍是伏在餐桌上,只是一只手,十分固执,五指紧紧的扣在她腕上。
她有些无奈又焦急,生怕晚了会被过来的佣人发现。淡淡的一点银色从窗子照进餐桌来,也许是月光吧,撒在他背上,勾勒出光辉的轮廓。她从他背上的领口里看到隐藏的那些狰狞的伤口,此刻由于用力又裂开来,血迹缓缓透过布料渗出来。
她正犹豫不决,寂静的客厅里突兀的响起手机铃声。
是雷允泽的手机。
她怕是佣人打来,那时她便更加走不了了,狠下心来用力拍打他抓着她的手。那手机震啊震的从他口袋里滑出来,他也不去管,只一味的死死抓住她。
"小北..."他艰难的抬起头唤她,一双眼睛都发了红,那目光沉痛令人心碎,如影随形,紧紧跟着她。她挣不脱,又逃不开,急得眼泪都落下来,只是拼命的摇头,拿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服食了幻药不是应该浑身失去力气吗?为什么他的手指还是硬得像钢铁一样?她又是掰又是拧,细细的手腕上被他勒出了一道道红痕,他简直像一副手铐一样,死死锁着她。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涣散,雷允泽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多久了,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两个、四个,甚至更多的夏小北,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只好紧紧的抓着最后一点属于她的东西。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这一次让她走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拼尽了全力,发誓再也不能让她从自己面前逃走。
他看的到夏小北一直在哭诉,她张大着嘴巴,一直想说什么,可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倒是放心了,他知道如果她能说出口她会说什么,不外乎又是求他放她走,他不放,他这辈子再也不要放开她...
手机落在地板上,还在不断的滑动,发出铃声。很长时间才断掉,但没过多久又响起来,该是很急的电话。
雷允泽只是盯着她,苦苦哀求:"小北,别走。"
那一声声的铃声像是催命符,她急得满头大汗,嗓子里像是有砂纸在打磨,什么也说不了,连求他放手都不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