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泡在浴缸里,今天出去走了一趟,出了一身汗,这回绵密的泡沫将身体掩埋,清香的味道让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这些天连洗澡都要被佣人监视着,夏小北觉得她根本不是被当成病人看待,只是一个囚犯。也许是今天雷允泽法外开恩,终于肯带她出去放放风,所以连佣人们也开明起来。
这样想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缓缓闭上眼,再闭住气,一点点向浴缸下沉去,水面逐渐上升,一点点漫过她的下巴,鼻尖,眉毛,最后是头皮。水下的世界十分安宁,窒息的感觉缓慢袭来,她的脑子里其实是空白一片,然后逐渐浮现出那一晚和绍谦在"片代川"相约吃散伙饭的情形。
他说:你不觉得今晚星星特漂亮么?
她才想起来抬头,透过天花板镂空的玻璃,能看到一片紫红色的夜空,是的,印象里那就是一片诡异的紫红,因为污染,因为格外多的霓虹,将那小小的一方天空照成深紫色中透着异样的暗红。这样的颜色,即使有星星,也淡得几乎难以分辨。她却忽然就想到一部电影中的台词。
很矫情很矫情的一部文艺片,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的了,唯独记得这句台词:
小时候,看着漫天的星星,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
那时候,绍谦露着一脸莫名的表情,问她是什么台词。她就知道他一定没看过那部电影。她想起电影的名字,一时语塞,便不想告诉他。
那时候,她满心装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那时候,她是约他出来吃散伙饭。
而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停不了的爱》。所以,她没有告诉他。
可是,若干年后,她当真应了这部片名,他们不仅没有"散伙",还差点就结婚了,她爱他那样深,即使他不在了,也停不下来。
绍谦,怎样,才能停下来呢?
她有些迷茫而困顿的睁开眼睛,水下的世界很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的长发在水面上散开来,像是从丛生的海藻,黑黝黝密密的一片。
雷允泽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意识:她又想自杀!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夏小北感到胳膊被人狠狠的拽着,然后整个人都被拉出了水面,她用力的呼吸着,好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但又似乎意犹未尽。即使狼狈的咳嗽,也忽视不了那一直胶着在她背上的灼灼目光。她本能的拉过条浴巾,将自己湿漉漉的身体裹上。
可是他在意的完全不是她现在光溜溜的身子。他只觉得害怕,那天浴室门被分开后,映入眼里的那一幕血红还历历在目,他愤怒的揪紧了她的手腕,厉声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一定要死?你要什么,你说啊,只要你说的出,我都能给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死?"
她只是伏在浴缸边上,虚弱的咳着,她发不出声音,回答不了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而她也不想回答。她要什么?她只要绍谦啊,他能给吗?也许是想笑,可到了嘴边,却只有更剧烈的咳嗽。
他终于是败给她,软下声音来:"请你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绍谦,我也有责任照顾好你。"
听到他这样说,夏小北才稍稍抬起头看他。她并没有要寻死啊,只是那样比较适合安静的思考,只有那样她想起绍谦时才不会流泪。温暖的水底可以包容许多,包括,眼泪。
雷允泽一直固执的攥着她的手,直到她反复的点头,确定不会再寻死,他才放心离开。
小小的闹剧收场,她也没了心思继续洗澡,将身上擦擦干净,就换了睡衣出来了。这样一闹她的睡意也全无,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然后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黑暗。今晚的夜空其实很漂亮,是幽幽的墨蓝色,漫天的星光异常闪耀,不似记忆力那晚的模糊和寡淡。也许是因为到了夏天的缘故吧。
门,突然被人打开,从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就可以看出是雷允泽。
他走进来,缓缓站到她背后,手拈起一缕她的头发,问:"怎么不吹干?"
她是答不了他的,也不想回头,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站着,玻璃上可以清晰的看出两个人的容颜,彼此都在通过玻璃上的影子打量着对方。
有点可笑,明明离得很近的两个人,却通过这种方式互相凝视。但,这的确发生在他们之间。
许久,夏小北首先打破这种僵局,转过身来,眸子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她在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雷允泽却兀自把玩着那一缕湿发,仿佛完全没看到她的眼神,低声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然后不等她拒绝,就取了吹风机过来。他吹得很慢,风档是打到最小,柔和温暖的风缓慢抚过耳垂,能感到他的手指轻轻撩起她的发,一点点仔细的吹着。卧室里只听到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持续响着。
夏小北依然凝着窗外,神思不知飘往何处。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已经停下很久,她还未察觉,直到玻璃里那两重影子离得很近,几乎要重合在一起,而他温热的气息已经喷洒在她红红的耳垂上。
她一怔,回身时不意外的擦过他胸膛,那样子,从远处看就想两个轻轻相偎的情人。她扬起头,想要退后一点,他的吻已经落在她唇上,大手更是预先一步托住她的背。
唇上的酥麻让夏小北为之一颤,其实这么多天与雷允泽共处一室,沉睡时他经常亲密的抱着她,她也只当完全不知,装傻充愣过一天是一天。可是这样清醒着状态下的亲密,却让她突然感觉到了恐惧的味道,他的气息越是近,越让她有种灾难灭顶的感觉,像是惧怕什么,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连着向后退了好几部,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惕的打量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