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别这样,姑姑已经死了,你就让她安息吧,你这样,姑姑肯定会很难过。”
言泽昊仿佛上了岸的鱼,大口的喘着气,“静婉死了?她怎么能死呢?她那么年轻,那么善良,老天爷怎么这么残忍……她应该好好活着的呀……”
龙子昕咬了咬唇,上前蹲在地上,抱住脆弱的老人,她不敢去看舅舅的脸,那是一种苍白近乎绝望的脸,破碎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舅舅,眼泪会止了爸妈的脚步,思念会勾了爸妈的魂魄,我们不哭也不念,让爸妈在天堂和外公相聚,然后外公会给爸妈补办婚礼……我们不哭。”说不哭,那脸上湿湿的是什么?
何俊峰双眸通红,安娜不住的抹眼泪,李一航、孟旭阳和胡杨转过头,也在偷偷擦眼泪。
许久之后,言泽昊抬起头,声音悲伤而又沙哑,“孩子,这些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龙子昕含着泪,笑了笑,“我过得很好。”
何俊峰却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孩子,你骗舅舅,你过得不好。”言泽昊摇了摇头,二十四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却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样的她能过得好吗?
言泽昊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子昕,你爸爸当年不是有个好友叫何承光吗?他知道你妈妈在美国不仅有父母,还有哥哥,他没有告诉过你吗?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何承光?
龙子昕望向何俊峰时,他也在看她,她看见何俊峰眸光紧锁,犹如一潭凝结经年的湖水,而她却在对方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眼神,带着无尽的震惊和挣扎。
后来,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舅舅,地上潮湿,起来吧。”关于何承光那个人,暂时不提。
胡杨已经把他拿上来的轮椅推过来,言婉把父亲扶在轮椅上坐下,弯腰帮他清理腿上的落叶,并从安娜手里接过毛毯盖在父亲腿上,做这些事时动作娴熟,说明她经常这样照顾父亲。
墓碑前,言泽昊空洞的看着那两张永远年轻却冰凉的照片,很快忘了自己刚刚提到的话题,“子昕,跟舅舅说说十八年前的事。”
十八年前,龙子昕只有六岁,能知道什么呀?记忆的碎片,不完整,闪的太快,鲜血、眼泪、决裂,最后闪现在她脑海中的,是父亲脑浆迸出的惨状和母亲那张苍白的脸……
后来,言泽昊讲了当年龙广辉和言静婉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那个时候,如果我帮着妹妹一起求父亲,或者在妹妹和龙广辉离开言家之后,帮他们一把,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错,静婉从小就过着丰衣足食的富裕生活,我以为,对他们不管不顾,妹妹受不了那份艰苦的生活,就会迷途知返,哪知道……”
哪知道……变数总是不期而遇,杀得人措手不及。
言泽昊积攒经年的悔恨,长时发泄,亦是虚弱无比,被风一吹,神思恍惚,但嘴角却扬起一抹笑,不可能是欢欣的笑,在墓园里犹显死气。
“静婉,若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哥哥,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爱上什么样的男人,哥哥都会支持你,护你和你丈夫一生无忧,你说好不好?”
龙子昕的眸子再一次被烫红。
言婉的眸子却狠狠缩了缩,若是哥哥言瑾能够听到爸爸这番肺腑之言该有多好,那么他会不会有所触动,帮她夺回何俊峰呢?
下午,他们四点多钟才离开,中午没吃饭,一行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但言泽昊不同意离开,他们也没有办法。
龙子昕有胃病,不能饿,何俊峰便让李一航去山脚下买了一些吃的东西提上来,大家算是简单填了一下肚子。
从山顶上下来,那辆急救车还在,大家一致建议言泽昊去车上检查一下身体,可是他本人不同意,他说,“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没事。”身体没事,是心里有事。
坐在那辆商务车上,他拉着龙子昕的手说,“孩子,谢谢你安排今天让我来看你的妈妈,谢谢了,孩子。如果你选择明天的话,舅舅肯定会责怪你,因为舅舅是个地地道道中国人,懂得清明的意义所在,子昕,舅舅百年之后,你可要记得在清明那天去看舅舅。”
龙子昕垂眸不吭声,她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一些什么长命百岁的话,但是若点头答应,又不好,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
“爸爸,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这话是言婉说的。
“傻孩子,就算是长命百岁,人也是会死的,再说了世事无常,你看你姑姑,这么年轻就……”想起静婉,言泽昊心痛不已。
回去途中,何俊峰坐在那辆黑色座驾里,李一航开着车。
上车没多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思忖了一下,才拨打那个署名为“何承光”的电话。
今天,他才知道当年和龙广辉一起去美国求学的还有何承光!
看见来电显示,何承光从床上坐起来,惴惴不安的同时,却是别无选择接通电话,“俊峰?”
电视台直播画面毫无悬念说明言泽昊和龙子昕见了面,他们肯定说了一些陈年旧事,说了他,那么……
“见个面!”何俊峰言简意赅。
何承光的手在发抖,“现在?”
“我把见面地点发给你。”不容他拒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