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仪殿里，离若寒与众臣子在商议灵州被困一事。

大半臣子认为离若寒是天子，不能亲率军，认为由楚暄率军更为恰当。一则，楚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二则，他也曾去战过北辽，若由他去，解了灵州之困，再与离若宸联手，必有所转机。

“皇上，不能派援兵啊！”一个老臣跪地道，“若是宸亲王谎报灵州被困，而诈援兵？天下重兵都在他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离若寒脸色凝重，他所担心的也是如此。

“宸亲王妃，您不能进去啊！”殿外似传来宫人的声音，“王妃，皇上正与朝臣们商议国事，王妃您不能进去啊！”

离若寒眉深锁，灵月怎么进宫来了？不是下令了让宸亲王府的人都不得出府吗？怎么会让灵月出来了？是自己这皇威还压不住灵月吗？

殿外灵月声音传来，“皇上，宸亲王妃水灵月求见！”

宸亲王妃？

未等离若寒开口，灵月已经进来了。

“大胆宸亲王妃，未得传召，私入大殿！”有臣子指责起了灵月。

灵月看他一眼，眼里威严竟比那在龙榻上的离若寒还甚，“这位大人，既知我是宸亲王妃，便也知能自由出入皇宫！您这般指责，未免是将大明皇室不放在眼中吧！”灵月一脸清冷，却不怒自威。

她是宸亲王正妃，进出皇宫自由，便是皇帝离若寒也不能阻拦的。而那大臣如此指责她，是犯了大忌。

“臣不敢！”那臣子脸上顿时变了色，跪了下来，水灵月是个厉害女子，总是一出言便能制住人。而刚刚那话，更是抓住了要害。

灵月不理他，只行了礼，“见过皇上！”离若寒不派兵，离若宸那里便会有事。灵月顾不得其他，只能来逼离若寒。

离若寒让她起了身，又对众臣子道：“各位大人都先下去吧！”

“是！”百官呼了万岁，皆行了礼退下去。

离若寒见灵月脸上似笑非笑，便道：“朕不是下了旨，宸亲王妃不能出府吗？”离若寒板起了脸，话也冷了，灵月这时候来，所为的事，自然是离若宸了。

灵月抬眸，望向了离若寒，“皇上，宸亲王被困于灵州，皇上为何还不增派援兵呢？”灵月直直问出，就想问离若寒想要怎么办。

离若寒却道：“此事是国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必插手！”离若寒对宫人道：“把宸亲王妃带下去！”

“皇上！”灵月提高了声音，“灵月请您，增派援军！”灵月进宫之前，去过楚暄府，得知离若寒并没有打算增援军去助离若宸。

离若寒摇头，“四哥不会有事！京城护国军不能轻易动！各地驻军就算是集到京城，也得一月有余！朕不能派援军！”离若寒知道此时京里的情况，天下虽说安定已久，但，他初即位，只能如此。

灵月冷笑，“皇上真是如此想？”就是因为没兵？可笑！堂堂大明国，居然派不出援军来，真是可笑，她话如此说，眼却盯着离若寒，“只怕皇上是怕宸王拥兵自重吧！”

“不是！”离若寒否决了，“灵月，我不是这样的！”灵月怎么可以这样？

而灵月，却走近了离若寒，“你怕我知道？所以禁了我足。你怕府里的人告诉我，所以，连整个宸亲王府的人都不能出府。”步步紧逼，而她近前一步，离若寒退后一步。

“是！”离若寒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我是该谢你如此关心我？还是该恨你如此待离若宸？”灵月不相信离若寒当了皇帝，竟然会变成这般，“五哥，”灵月唤，“我还能叫你五哥吗？”

离若寒张开怀抱，想抱住灵月，他是有多久没听到灵月这般唤自己了？

只是，他怀抱里抱了空，灵月推开他，“你变了！为了这个皇位，你玩尽心机，不信任任何人，你真的变了！”灵月再问一句，“皇上，增派援军去解灵州之困吧！”

“朕……”离若寒犹豫了下，有探子来报，说离若宸并没有被困于灵州。离若寒不能给兵给他，因为，这天下，不能再乱。只是，不能告诉灵月，告诉了她，她也不会信。

灵月不说话了，只望着殿外。

“灵月。”离若寒试着唤她。

“真不派援兵？”灵月不回头，只是问。

离若寒摇头，“四哥会突围的！”离若寒相信离若宸，他会有办法的。

可是，那人却笑了。

灵月自袖里取出匕首，而宫人们急呼“快护驾！”

离若寒惊，灵月这是要做什么？

灵月一笑，那匕首却抵上了自己喉头。

“不要！”离若寒大喊了起来。白晃晃的匕首映着她那狠决的面容，刀尖上，似有殷殷血色。

离若寒急道：“灵月，不要！”她的伤，如在他身上，千万倍的疼。

灵月笑，有几许凄然，“皇上，请派兵！”再一次恳求，灵月以死相逼。

离若寒心痛起来，她为谁这般？竟不惜伤了她自己？

“宸他不会造反的！灵月甘愿做皇上的人质！只求皇上派兵增援！”灵月握紧着那匕首，喉头上痛楚传来，却不能放下来，她赌的是离若寒对自己有感情，如果没有，便什么都没了。

越来越痛，可是，不会停手。

离若寒急对宫人道：“快传太医！”施出隔空取物夺了灵月手中的匕首，而灵月腿一软，倒于他怀里。

“救救宸，好不好？”灵月抱着离若寒，求着他。

离若寒抱起了她，心疼地望着她，“为了他，你什么都不怕？”离若寒问着，她的喉头一片血色。

喉头痛着，说不出话，只是点了头。眼里尽是渴望，她不能让离若宸出事，离若宸是她这一生要相伴的人。眼前有些晕乎乎的，竟昏了过去。

离若寒抱她入内室，对宫人下旨道：“传旨楚暄，让他马上进宫！”

“是！”宫人应声。

太医来给灵月包扎了伤口，只说不碍事，只是王妃这几日说话与吃食会有些不便。

让太医下去，离若寒守在那床榻前。

长眉入了鬓，羽睫长长，眼虽阂上，却想像得出若是睁开，便是灵动明清。

灵月啊灵月，生得极好。却总是不动声色，她的美，于人群中，会淹了去。只是若是你看上一眼，便再也难移目。

离若寒试着想抚上她面容，但还是收回了手。

那种美，不是他敢亵渎的美。

起了身，终于要离开这个屋子。他已经让楚暄去召集各地驻军，只要各州驻军一到，便可以去灵州了。

灵月以死相逼那一时，离若寒便什么都不敢了。

他怕她有事，怕再一次出事。

这天下，如果是离若宸的，那就给了他吧！只要灵月无事。灵月没有要求去灵州，只求自己派援兵，自己便派。离若寒，承受不起她有任何闪失的。

“谢皇上！”灵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眼仍闭着，她不敢看离若寒，她又一次利用了他。

离若寒摇头，“你是我这一生的克星！”她能制住他，他得这天下，有一半是因为她，将来，失这天下，会不会也因为她？

灵月不答，说话时，喉头很疼。

“如果，将来，他真的反了，你便把我杀了！把我人头送给他。我成全你，你成全他！”离若寒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可以不在乎灵月了，只是，他做不到。灵月一声“五哥”，他便不再是那个皇帝，只是江南的寒江雪。

灵月泪滑出，“对不起！”只能说对不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样。

离若寒苦笑，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是不是也知道离若宸根本就不会被困？她是不是也是想让自己把这皇位让于离若宸？

“你没有对不起，只是我想对你好！”于灵月，对她好，成了习惯。那一次，把她囚禁起来时，谁知道他心有多疼。灵玉来闹，他只有强装不在乎。谁也不知道，他有多么在乎灵月。“从来，我对你好，便是我自愿的！不必说对不起！”她没欠自己的，只是自己想而已。轻轻帮灵月拭去了腮边滑落的泪，“你哭起来，很让人心疼！”

那泪，一颗又一颗，断了珠，晶莹却让人心伤。

离若寒没见过灵月这般，这泪是为自己？

越拭，泪却越多。

离若寒止不住灵月的泪。

心禁不住揪了起来。

俯身，吻上她眼角，吮着她泪，酸酸涩涩的感觉自舌尖蔓延到身子各处。

她的泪，是为自己而落？

“灵月，不哭了！”离若寒柔声劝着，浅吻着她，“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对不起！”

灵月伤心，是为离若寒，“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了！”灵月任他吻着，失了神，丢了心。这世上，离若寒永远是待她最好的人。

“我也想，我想过不理你，只是，我做不到！”离若寒也泪落，明知不该去爱，可还是爱了，“灵月，我以皇权囚住你，如何？我把你囚于这深宫中，让你当我的女人，又如何？我想过这些，只是，我做不到！所以，我放了你，成全你与四哥！”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最想得到的人，却永远都得不到。

宫纱飘起，离若寒吻着灵月，却只止于眼，她的泪，足以让他放下所有。

“够了，”离若寒哑着声，“我这一生，得你水灵月一滴泪，足够了！”更何况，他得了那么多。

缥缈间，这一生，真的就如此了，他为了水灵月而沉沦了，只不曾悔过。

多久后，只听得一声“啪！”

声响清脆，是谁打碎了什么？

“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宫女的声音传来。

离若寒一惊，回头，却看到灵玉站在帘外！

而灵月也看到了灵玉，撑起身子来，“玉儿……”失声唤了起来。

灵月本来是称灵玉为“皇后”，可是，现在一急，却唤出了灵玉的小名。

离若寒怔住了，他对灵玉说，自己会忘了灵月，会好好跟她一起的。可是，刚刚他做了什么让灵玉见到了？

小宫女在一旁，还不知事的道一句：“皇上，奴婢把宸亲王妃的药倒了，奴婢再去熬！”

离若寒点头，让她去了。

灵玉在帘外静静望着室内的灵月与离若寒，眼里涌着的水花浸透着伤。

灵月赤足下了榻，“玉儿……”刚刚的，都让灵玉看到了？

灵玉微笑了下，轻轻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离若寒不知道灵玉看到了什么，更不知道灵玉现在心里想些什么。

灵玉扶着灵月，“二姐，好些了吗？”刚刚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又见她脖颈上包着的纱布，又心疼的道：“二姐，什么事这么想不开？何至于伤害自己呢？”灵玉这样做，是不是很宽容？这样，会不会让你们觉得灵玉已经长大了？已经成熟了？

灵月微笑，“已经没事了！”灵玉如此，为何让她这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而离若寒已经道：“玉儿，刚刚……”刚刚灵玉看到的，其实……

可灵玉却抢了道：“皇上，玉儿懂的！”玉儿其实真的懂吗？离若寒对于灵月，是痴情的，那样，自己就放了心。这样，皇上不会轻易移情，那，也就不会对宫里其他女子有心了。只要不对其他宫里女子有心，而自己得不到他心，就让他把心停在二姐那里。这样的话，他多少会爱屋及乌。

离若寒稍稍放下了心，灵玉说她懂的，那便好。

“朕还有事要办，玉儿，你便在这里陪陪宸王妃吧！”离若寒想起，还有些事要办。

“臣妾遵旨！”灵玉微笑，行了礼，送离若寒出门。

离若寒似还有些担心，灵玉却道：“皇上放心！玉儿知道，皇上对于二姐的心，玉儿不会吃醋的！”该吃的醋，早就吃过了，不是吗？现在，灵玉只能学着去宽容。

离若寒抱抱灵玉，亲亲她额头，“玉儿，原谅我！”叹口气，“除了灵月，便只有你了！”离若寒会好好待灵玉，只是，他放不下灵月。

灵玉轻轻推开了离若寒的手，“皇上，该忙去了！”后宫里，有人闹事也好，现在灵月在，也能帮自己一些，“玉儿会劝二姐在宫里多呆着日子的！她这伤也要好好养的！”

“谢谢你！”离若寒对灵玉，不再像最初那么拒之千里外了，灵玉虽不成熟，但也有她的可爱之处，这个女子，当初为了让水家无事，为了让自己寒王颜面不丢，毅然着上了红嫁衣，嫁了自己。这事，离若寒其实一直对她有感激。

灵玉微笑，“玉儿其实很幸福！”只须离若寒一句好话，只须离若寒待她好一点，灵玉便感觉幸福得很，她的天地，很小。

离若寒感动于灵玉，心里暗暗道，一定要好好对这个女子，不能负了她。只是，还有灵月？灵月，是他的爱，一直在心底。这两人，该如何？

灵玉走回房内，见灵月已经穿好衣服，便道：“二姐，这是要做什么？”

灵月梳理好了云丝，见灵玉无事，微一笑，“我要，回家。”喉上有疼，说话都只能两字两字的说着。

“二姐，”灵玉拿过玉梳，轻轻替灵月梳理着发，“二姐，在宫里陪陪玉儿可好？”今日的灵玉，只是家里的小妹，不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灵月心里闪过疑，灵玉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灵月问，心里微滑过一丝酸楚，这年头，怎么对灵玉都起了疑心起来？灵玉有些小聪明，这一点，灵月早就知道，只是现在，不知道灵玉又要耍什么了。

灵玉笑着，“二姐伤还未好，回到府中，也没有宫里人这般精心照料的！”扶着灵月坐下，她想让灵月留在宫里，这样的话，离若寒会一心守在这里，也就不会去杜青鸾那些人那边了。

灵月打量了一下灵玉，这个灵玉，为何突然让她心里起了慌？

“是吗？”还是两字？

“二姐！”灵玉撒娇了起来，“现在宸王又不在京里，你在府里呆着也是无趣嘛！不如就在宫里陪陪玉儿？”灵玉娇小可人，连这撒娇起时，也让人心怜。

灵月眉眼一沉，灵玉不是怕自己跟离若寒见面吗？怎么如今这般？在宫里，灵月可不想！

“皇后娘娘！”浅清在外，见了灵月也在，行了礼，“见过宸亲王妃！”

“进来吧！”灵玉让她进来，灵月现在住的屋子是君仪殿的内室。

灵月点头，却望入了灵玉眼底，突然觉得灵玉陌生了起来。

灵月不敢信任何人，离若寒都让她心里怕了，更何况灵玉。灵玉在离析驾崩那一日的做法，已经让灵月寒心了。

浅清进来，附耳在灵玉旁说了些什么。

灵玉脸色突然一变，那玉梳跌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灵月见情况不对，便问：“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灵玉会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