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月与忆妃皆是大惊，而看到来人时，脸色都变了。

明黄龙袍，还落了几许阳光，只是那阳光，冷得吓人。

“皇上！”忆妃没料到他会来，如果，这般，那么刚刚的话呢？

“父皇！”灵月行礼，看离析这脸色，似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离析不理灵月，只走到忆妃面前，似是嘲笑，“朕，对你几近百依百顺，却不曾料到，你是姜国的公主？”伸手，想捏起她下巴，但还是缩了回来，“你是想要朕这天下？”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想？连他后宫的妃嫔也都不例外？

忆妃摇头，“臣妾本是姜国的人！”她本就是姜国的公主，而复国之事，以前是想过，只是现在不想了。可是，她说了，离析会信吗？

离析不看她，便是十年后，也还不看她眼，这天下，还没有他离析不敢正视的人，除了忆妃，忆妃的眼，很动人。

“姜国公主？你到底叫什么？”突然离析发觉，这是一种讽刺，自己宠爱的女子，自己居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一向，称她为忆妃。

忆妃摇头，不说话。公主的身份，早便不是了。她出生，天下便已经是离氏的了，她长大后，却成了离氏皇朝的忆妃。所谓忆者，终成了空。

“你……”离析指着忆妃，手上颤抖着，连实话，她都不肯跟自己说了？

灵月跪下，“父皇！”想为忆妃求情，但还是说不出口，只因，水云间死于她手。

离析看灵月一眼，“你想说什么？别忘了，水云间是死于她手！”他居然也知道了。

“他是死于我手，而我，也是复姜国！”忆妃闭了眼，承认了，离析既然这样认为了，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澄清什么了。人一世，到了这地步，也该尽了。

离析凄然大笑，“朕会恨你的！”又喝道：“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侍卫们进来。

灵月想说情，但只是跪着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爹爹说，命里该结的，终会结了去。那话里，是不是也有关于忆妃的？

“把忆妃请回冷宫，请她好好闭门思过！没朕旨意，不得出来！”还是舍不得杀了她，离析就算再怎么恨，也还舍不得杀了她。

“是！”侍卫们押着忆妃走了，忆妃纵是一身好武功，也只是任他们摆布着，回看一眼离析，他仍站在那地方，那地方是卫锦芸的凤鸾殿。苦苦一笑了，她又是哪的？错了，全错了，不该来的！

那人已经去了，离析累了，缓缓坐下了。而灵月还跪着，道了声，“起来吧！”

灵月谢恩，站了起来。

离析手撑着额头，“朕，是不是很可笑？”

问的是灵月，因为这屋子没有别人。

灵月答：“父皇，其实母妃已经不……”忆妃嘴里说着想复国，可是，她真心不是这样的，灵月听得出来，可为何离析听不出？

“朕甚至想着，当年，她一心想着不让穹儿为储，打的便是这复姜国的主意！”离析从未如此与灵月说过话，今日这般倒是有些意外了。

灵月不好说什么，只听着。

“朕待她不薄，便是皇后，也不曾有过她那般荣宠，可她却让朕失望！”皇帝真不好当，那些人个个都觊觎着那张龙榻。

离析摆了手，让灵月退下了。

离若宸回府时，灵月在画画。描画里，有个女子，笑得醉了春风。

“今日里，怎么有心画画了？”

灵月一向只看自己画的，离若宸有些惊奇。

子陌上了茶，“王爷，请！”

当初若诗要把子陌留在府里时，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想到灵月还是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服侍，便也同意了。

灵月见子陌也奉了茶给自己，便道：“我不喝茶！”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喝了。

“怎么？”离若宸还从未见灵月如此，听府里人说她今天进了宫，不由问：“宫里谁让你生气了？”见她歇了笔，又看到那画，便称赞：“灵月一向不画，还以为你不会呢！”

灵月勉强一笑，却把那画撕了。

“你这做什么？”离若宸拦住灵月，“今天怎么了？”她今日好像真的心情很不好。

“王爷，王爷！”下人急着闯了进来。

“何事慌张？”离若宸放开灵月的手，脸上有些冷意了。

“宫里来报，说忆妃娘娘忽染重病，只怕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离若宸一惊，抓着那人衣领，“你说什么？”

而身后一声清脆响声，是灵月打碎了那茶杯。

“忆妃娘娘病重，太医说就在这一两个时辰了！”如此紧的事，大着胆子说。

离若宸什么都不说了，那话，五雷轰顶，一个踉跄，退了几步。

“王爷！”下人忙扶着离若宸。

灵月慌了下，她说她死？就这么快？外面天黑了，为什么心里也随之而黑了？

“进宫！”灵月咬牙，她想就这么死了？

大明永历二十八年四月初三，忆妃薨逝。

离析下旨，宸亲王于府中守孝三年，未得圣谕不得出府。

离析大病，国事暂交于离若寒打理，离若寒虽是不愿，但也无法。

天渐暖了起来，灵月咳也少了，但不知为何与离若宸之间有些隔阂，话也随那咳声，渐渐少了。有时候见着了，都无话。

离若宸是想跟灵月说说话，忆妃死后，离析好像也不太待见他。他想这样或者也好，多了些时间陪灵月。

灵月一人在那院里树下坐着，一坐便是大半天。

离若宸过来，抱起她，“石凳上凉，回头又着凉了！”而他自己却坐在灵月坐的那地方，让灵月坐自己腿上。

灵月微有挣扎，但只一下，便任他去了。

“母妃走后，你就与我说话说得少了！”离若宸想握她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心有一怅然，眼里微微一酸。

灵月不说话，只是将手缩回袖里。

这安静也好，这样不会太想那些事。

夜阑珊，那女子苍白着脸，唇上再无血色，瞳仁里失了光彩，却空空望着灵月，“水灵月，是我杀了水云间的，你恨我吧！只求你别让宸儿知道此事！”

灵月摇头，却见到她眼里流过绝望，“你以为，你一死，便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走了吗？你以为，你一死，我便会与离若宸好好过日子吗？”凉狠的话，灵月此时说的，不是这意思。

可是忆妃，她会明白吗？

她不明白，“灵月，当年是我害了你，你不要把这恨移到宸儿身上！宸儿是爱你的！”

她还是不懂？灵月笑了，笑得大声点，泪就不会落下，“你明知离若宸是爱我的，可你就不怕，我利用了他？你死了，我便可以跟卫皇后一起伤害他，这样，你死也不会瞑目！”灵月真的不会说话，明明想说你不能死，你还要看着你的儿子为帝呢。可灵月没有这样说，只是说，你死了，我就可以伤离若宸了！

忆妃泪落，“我不要他为帝，离析当了皇帝那般无情，他日后也会这样的，灵月，答应我，不要让他变得无情！”其实心疼离若宸，他心有多苦，当母亲的总是知道的。

离若宸吻着灵月发香，轻轻道着：“灵月，突然喜欢这样的日子，有你陪着，不要去管那些别人的事，安安静静。”虽是停了下来，但心里没有空，因为有了灵月。

灵月听着离若宸这样的话，又想起忆妃临死前所说的，如果，能让离若宸不为帝？会不会什么事都不发生？

手已经握上了他手，贴近了几分他的怀抱，“宸，”这是多久来，第一次如此唤他，“带我回江南好吗？”如果，自私一回，又会怎么样？

离若宸紧紧扣着她手，生怕她抽离了去，“如果，想回江南的话，我们便去吧！”只是想去看看，离若宸又怎么会不满足灵月的心？

可是，灵月却再道：“那，一生一世在江南可好？”试着问，声音弱弱，不敢问。

那大手握紧了几分，扣得灵月心都碎了。

而离若宸的声音却是道：“灵月，你该懂我的！”

懂啊，灵月正是因为懂，才会不想让你再进入那权势纷争之中。

灵月轻声道：“那，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三年守孝，如果上书皇帝，说想去江南为母为天下祈福，那离析也不会有反对的。

她眉眼里流过了伤，揪紧着离若宸的心，她不是伤不能在江南久居，而是伤他离若宸！可为何而伤？

离析心已经变了，难道离若宸还察觉不出吗？

离析如何会把天下传于离若宸？离若宸是姜国皇族后人，体内流着一半的姜国皇室血，离析会让这样的人继承皇位吗？所谓的守孝三年，不过是慢慢要夺回离若宸的权，一切都不再给他的。

可灵月能说？

灵月轻咬唇，清泪滑过面庞，一颗一颗，心里却打着赌，赌离若宸对自己情重。

“灵月！”她泪一落，离若宸心便痛，忙道：“不哭啊！”轻轻拭去了泪，只要她不哭，什么事都好，那样的伤痛，他没那能力承受。

灵月摇头，“我不想你去当皇帝！”如果，他认为自己是自私的话，那就自私一回，感觉到离若宸抱着自己的手似松了下，灵月抱紧着他，不让他松手，埋头于他胸前，小声啜泣着，声音里满是柔弱的伤痛，“宸，你若爱我，为我舍弃那帝位可好？”当初，离析让他做美人天下之选择，离若宸是没有选择的，今日，灵月要逼他选了。

离若宸低头望着灵月，她泪如雨下，而他，心如刀绞。

“你……”声音哑了，“你逼我？”艰难开口，什么都不怕，就怕灵月逼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