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照进了那威严的君仪殿。一扫往日的沉闷，殿里竟暖了起来。

宫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圣上有旨，传宸亲王及王妃上殿！”

离若宸携手灵月，走入那殿里，行了礼，而灵月也随他。离若宸一身玄青色朝服，灵月则浅青色宫装，发髻上挽了支欢蝶纹玉钗，简素而尊贵。

离析高坐在那龙榻之上，望着下面两人，终是叹气了。“水灵月，”他道，“朕总说你无福，可今日看来，你这福份倒不浅！”这个女子，几度生死之劫，却总安然无事。

灵月低头，道：“谢父皇成全！”是该谢离析的，若不是他对于自己进了宫的事不再追究，只怕，现在自己又难逃了。

“朕不是成全你！”离析高声，“朕只是见宸儿对你这般情重！”离若宸对这一个女子情重，是福是祸？于这大明王朝，又是福是祸？

灵月不说话了，知道离析对自己有些成见的。

“水灵月，”离析再道，“欺君之罪，按大明律法当如何？”

灵月抬头，“按律当斩！”不害怕，只因离若宸紧紧握着她手，给她温暖着。

“呵呵！”离析笑，脸上沧桑尽现，“你不怕？”又见那个水灵月摇头，不禁再道：“皇后求情，求朕赦免了你欺君之罪！”

灵月稍惊了，但也明白了卫后那般，只道：“灵月感恩于心！”不能再任性了，有些事，该学着用心机的。卫后这般做，便是在教她的。

离析再道：“死罪虽免了，但并不表示朕会既往不咎！”缓缓扫了离若宸一眼，他平静得很，于是又道：“该罚的，还得罚！”

灵月跪下，“灵月愿领罪！”

而与此同时，离若宸也同灵月一起跪了，“灵月身子不好，儿臣愿替她担了！”他的话极其诚恳，但十分自然。

灵月忙道：“我自己可以的！”不想让离析再说什么话，灵月就只想安安静静的认了罪，该罚的便罚。

“怎么？还争着？”离析无奈了，离若宸那般，却也在他意料之中，他的这个儿子，不动情则已，若是动了，这一生都只会痴于那一个女子。

灵月急道：“父皇，此事与王爷无关，是灵月瞒上的，要处罚，也只能处罚灵月！”推开离若宸，她知道离析对自己有成见的，怕再引起他的不满。

离析眯了眼，水灵月也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女子，想了想，还是道了：“灵月，朕且问你，你隐了身份入宫，所为何事？”这才是最关键的，卫后不说，离析便不问，只是水灵月这人，还是要问清楚的。

灵月早有准备，坦然对上离析眼，不躲不闪的，“回父皇话，爹爹惨遭不测，灵月又被人推下江，幸而死里逃生，便潜入宫中想借皇后娘娘之力查出真凶！”半真半假，这是灵月与卫后早商议过了的，因此不慌不乱，只是握着离若宸的手轻轻颤了起来。

离析大笑，站起来，“水灵月，你入了宫，可查出了什么？”卫后与水云间交情匪浅，这一点，离析早便知道，对于灵月所说的话，也是信了几分。

灵月摇头，再答，“灵月无能，未有查出！而王爷却已经发觉了浅汐便是水灵月，自然只能随他回去了。”回看离若宸一眼，眼里有些抱歉，这些事，她只能挑着说了。

离若宸眼里含笑，深邃的眼里慢慢升起暖暖笑，而灵月几乎沉下去。

离析在未见到水灵月之时，还有些怒意，担心她会引得离若宸失了分寸，只是现在见她越发比以前沉稳了，那担心也渐渐消失。

离析又道了，“若是离若宸未发觉，你还会假装下去？”水灵月就因为那样，才会恢复自己真实身份？

灵月叩首，一字一句道：“灵月不想再当浅汐了，因为，每每见到王爷，都不舍他那般伤心！”真的是因为这样才会回到他身边的，而那一日拒婚，只是没有把握罢了。

离析点头，“有你这话，”心里落下那块大石，“朕便不再追究了！回去吧！”摆手让他们二人退下，有些事，说开了就好。

离若宸喜出望外，没想到离析会这么轻松就原谅了灵月，抬头望着离析，“父皇！”

离析笑，走了下来，扶起离若宸，“宸儿，水灵月也回来了，你的心愿也了了！”见离若宸点头，又道，“只是，朕这储君之位还一直为你留着，你可想好了？”离若宸有帝王之材，这一点，离析早年便察觉，只是苦于已经立了离若穹为储，怕臣子们不同意，才未有改动。

离若宸知道离析会传位于自己，但没想到会这个时候提，一回神间，感觉掌中那温热小手有些冰凉，心知灵月不喜欢宫廷，只是，他梦里所想便是登上那帝位。此时离析如此说话，他便答了，“儿臣还是那句话，儿臣想坐那龙榻！”坚决如斯的声音，也只有他离若宸才会这么肯定。

掌心那温热不再，一片冰凉。

离析很满意，“如此朕心甚慰！”

“儿臣谢父皇！”忽略了灵月，只是暂时的。

“是朕要代天下百姓谢你！”离析道。离若宸是心忧天下的人，当初东州瘟疫时，便是他请旨去的。离析是知道离若宸的。

那片冰凉一滑，掌中空了，离若宸的话还在继续，“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离析转头对灵月道：“灵月，你去忆妃那里看看，她还没见过你的！”他有些事要交于离若宸，若是离若宸能帮他处理些国事，百官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灵月声音淡淡的，“灵月遵旨！”说着便要退下，阳光照进来，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心也慢慢变了形。

灵月转身正要离去，就被离若宸拉着了手，离若宸近着她耳际，轻声道：“你先去母妃那，我马上就来，我们一起回家！”

“嗯！”灵月点头，他有野心，他有抱负，也是一件好事，可为何心里还会酸酸的？

迎着那阳光走出殿，心肺里有些寒意，咳声再起了。

离析看着灵月出去了，摇头，“她这病也不是一时会半了，你让太医们好好治治！”

有些意外，离析竟会如此关心灵月，离若宸随着离析走进御书房，问：“父皇不是一向不喜欢灵月的吗？”

“朕只是怕，她有个什么事的，你这心又跑了！朕还是那句话，你宠她上了天都没事，只是，你若因为她而松懈了国事，朕便容不得她了！美人与天下，你都要，朕也无话！”离析算是最大退步了，只要离若宸愿意为储，什么事都好说。他的儿子，就只有离若宸能担得起大任。

离若宸不说话了，今日这般，灵月会理解吗？但愿她懂的，自己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灵月出了君仪殿，便见着若诗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宫女在等着她。

子陌见灵月出了殿，忙迎了上去，扶着灵月，轻轻唤道：“王妃，公主说让子陌来服侍您！”

灵月任她扶着，知道若诗的意思，只是笑笑，日头烈了些，有些刺眼，便抬手，让衣袖挡了阳光，又对子陌道：“公主呢？”

子陌答道：“公主回江南去了，还有那个玉姬公主也跟着去了江南！”

“哦！”玉姬跟若诗一起去了江南？灵月还只是笑，江南啊，今年三月没有去江南，那边桃红柳绿是否还如旧年？可能不同了吧，从今往后，只怕再也难得去了，离若宸的心，不是已经全放到政事上去了吗？自己也回到他身边了，他现在该是春风得意了！

灵月想着，如此也好，如此，自己便不会心疼他了。

“王妃在想什么事？”子陌在一旁小声的问着，她的眉目娇俏，声音也是十分的清脆，有些像江南春燕。

灵月记得，三月里，离若宸事忙，也不会来找她。所以，年年三月，书蝶总是陪着自己去江南，那是她们最惬意的时候。书蝶会易容，若诗会武功，灵月会酿酒，在那醉心楼里，赏尽江南风味，只是如今，书蝶易容又去了哪里？若诗再回了江南，还有灵月为醉心楼所酿的酒吗？只怕，都回不去了！

“王妃，王妃！”是子陌连声唤着。

“啊？”灵月回了神，已经到了冷宫外，走了多久了？又想了些什么？抬头看，冷宫那树叶竟也繁了起来。

“到了！”子陌提醒着灵月，“王妃是要来这看忆妃娘娘吧？”

她如何知道？灵月疑心了下，又一笑，自己也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子陌既是若诗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坏心眼的。

轻轻叩了门，记得这里有个宫人，名叫青女，离若宸称她为“青姑姑”。

仍是青女开了门，见到灵月时，脸上掠过一惊，“宸王妃！”她见过她一面的，或者说是两面，还有一回是浅汐。浅汐便是水灵月的事，已经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灵月点头，十分谦卑的对青女道：“青姑姑，灵月前来拜见母妃！”该有的礼数，灵月不愿少的，更何况对方是离若宸的生母。

青女拉开了门，让灵月进去了，知道这个女子对了忆妃的心，今日她们婆媳也该是正式见个面的。

青女走在前头引着灵月，还道着，“娘娘早说了想见见王妃，却总因为在这里，所以一直没见。今日王妃前来，也好解了娘娘心里的一些疑惑！”有些话，还是早些点的说好。

推开了门，就听到里面忆妃的声音，“青儿，你带了谁进来？”似有些不满，她不喜欢见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