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便也慢慢淡了下去,“无趣”她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去瞧那站在她身前,如月光一般纯洁无垢的少年。然而她想要取鸩性命的想法,似乎并没有打消。
“你不要想了,有我在,你动不了他分毫。”白眼皮一抬,将她的各种小心思都看在了眼里。
溧阳听罢,挑衅似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瞧。边说还一边将身子慢慢蹲了下来,让自己离鸩离得极近,“眼下仙子的仙魄就在这个凡人的臭皮囊里。今夜月光正好,这缕本来就不属于他的魂魄凭着本能在吸收月光精华,休养生息。如此一来,这凡人就会睡得特别沉,别说是杀了他了,就算是把他给切成一块一块,他都不会有什么反映的。”
“……可是 ,他的命不该由你来终结。”白沉默了一会儿,很是机械地反复重复这么一句话。
溧阳闻言一笑,笑颜与她的红妆一般灿烂,“你是不是看过那生死簿了。今晚,他可是会命丧于此?”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其他,你无需多管。你只需要明白,他的命,不该由你来结束。”
“他今晚是会命丧于此。”溧阳双眼一亮,将白的这种回答看成了一种默认,“这样甚好,如此一来,这厮也不会生生世世,如此拖累仙子了。好,实在是好!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他一程吧。”
溧阳近似呢喃的话,让神情冷漠的白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只是不懂,为何为了一个洛惜离这样不相干的人,溧阳愿意付出这么多:“你和那洛惜离非亲非故,且这孽缘也是她在五百年前自己心甘情愿结下的。你又何必如此牺牲自己来成全了她的飞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你为了取仙魄杀了这凡人,日后你就真的会堕入无间地狱,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投胎转世了!”
“投胎转世?”溧阳听了白的话,又是一笑,“当年我连孟婆汤都不愿意喝,你觉得我果真稀罕所谓投胎转世么?”说罢,她便身形一闪,突然便到了鸩的正上方,手中拿着一把金刚短剑。
白见状,眸子里的光辉一沉,挥手间,便轻而易举地将溧阳给缠住了。
“莫拦我。待会儿百鬼一到,他的灵魂肯定会被吸食殆尽。到时候仙子的仙魄也一定会成为他人争抢的饵食。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让我早些了结了他。结局也还算圆满。”溧阳落到地上,将缠在手上的招魂幡一把拿在手里,对白如是说道。
“圆满?你杀了他,便会下无间地狱,日日受酷刑摧残,直到魂飞魄散方休。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圆满?他要死,是他的事;洛惜离要飞仙,那是洛惜离的事情。与你何干?鸩今日应死,却不该死在你的手上。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面对溧阳的一意孤行,白也毫不相让。溧阳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尔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说道:“你说我是何必,你又何必如此?猜的没错,多半今晚他就应该死在我的手里才是。你如此拦我,等到时辰一过,你这就是改命。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就那么做了,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你会有事。”白没有多想,接了溧阳的话便回了这么一句。溧阳一怔,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在自己内心某处,狠狠地被人撞了一下。突然,她一转手,将握在右手的短刀又扔到了左手拿着,一把割断了缠在她手上的招魂幡。
霎那间,布帛崩裂之声似乎是连着这黑夜也拉开了一条口子。白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眼见着溧阳手中短刀就要触碰到鸩的眉心了,从来不曾变过颜色的脸上,而今却充满了绝望,“不要!”
白大喝一声,将那些伴着夜色正在沉睡的万物生灵都惊醒过来。
……
月光泻下,洒落在一眼无垠的原野之上。芦苇风浪之中,总是有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上下纷飞。那一男一女,一人拿剑,一人执纱。对打之时似乎毫不留情,可是彼此却都不能伤到彼此分毫。
突然那黑衣青年猛地将刺出的剑一收,又是几个闪身跳到了几尺开外,这才站定对惜离道:“不打了。”
惜离闻言,也收了手中白纱,继续垂袖而立,“我刚刚便觉得奇怪,你那般向我挑衅,可是真正对阵起来,却又不肯下杀招。墨,到底是何事?竟然还劳您大驾,让你亲自前来缠住我,拖延时间。”
墨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甩了甩手上的黑剑。霎那间,那剑又变成了一盏黑色的招魂幡。在夜风之中,徐徐飘扬:“这哪里是劳我大驾,是本该如此。却没想到,时辰到了,魂却没收到……”墨兀自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一声不吭地就往惜离的身后去。
大概是先前的激战让惜离对墨充满了戒备之心,见他向自己走来,惜离便不由自主地摆开了阵势。墨见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还想打?咱俩别打了吧,还是赶紧回去瞧瞧,你那转世了的林子航,这一世怎么又没有在预定的时辰里头升天?我就纳了闷了,明明我是将你引开了啊……”
“你说什么。”惜离闻言一惊,只觉得墨在只字片语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她早已有所预料。可是乍听之下,心肝还是跟着颤了颤。
“你着什么急?不是说了么,要死的话,他早就该在刚刚那一个多时辰里头升天了才是。可是我却瞧不见你那缕仙魄上封神台,更瞧不见他的凡人魂魄飞来找我这招魂幡报道。一定是什么人……有不识好歹地改了别人的命!”墨恶狠狠地说着,看起来甚是苦恼。
惜离有些心情复杂地瞧着墨,明知道他正在为这件事情上火,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让人添堵的话:“既然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按照规定的时辰升天,你又怎能说,这一切不是天定之事。或许,他本就命不该绝在此。”
“呵呵,或许吧。”墨阴恻恻地看了惜离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惜离来时的方向去了。惜离站在他身后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那黑色的长袍几乎已经和夜色混为一体了,她才又长袖一张,飞身而去,明显也是冲着鸩和鸠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