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厉五年冬,大梁军势如破竹,乌隼国节节败退。这都是因为大梁军中有一少年,挥舞手中宝剑飞霜,驰骋沙场,所向披靡。若不是因为乌隼国有妖道成为最后一道防线,在宇文崇乐规定的时限之内,赵括麾下人马应该可以长剑直指对方都城了才对。
这一天夜里,战场上一片静寂,只听到风声鹤唳之声,似是冤魂野鬼在嘤嘤哭泣。惜离怜悯这些人,站在军营不起眼的角落里,点燃了青行灯。随着灯芯燃烧,青烟袅袅升起,似乎却有许多无主冤魂在被渡化成透明锦鲤。
“师傅。”不知何时,那浑身沾满血腥和戾气的少年已经站在了惜离的身后。惜离回过头来,挥袖就将青行灯收入囊中,“碧落,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告诫你要在帐房之中好好静心打坐,好去除掉你身上的魔性么?”
惜离走了过来,搭上一只手,为碧落把脉。片刻之后,只见她轻轻叹了一声,便牵着碧落的袖子,走进了这少年的营帐,“伤口是快要好了,可是戾气却还没有除尽。日后对你的身子不好。”
说着,她便用手指点了碧落身上几处泛着阴森红光的地方,然后便静心等待着自己的仙气与那些魔*缠。
“师傅何必如此耗费精力。这些戾气,不驱也罢。这仗只要还没打完,我身上的魔性就不会有根除的时候。”李碧落眼观鼻,鼻观心地说着,言语里的轻描淡写,听得惜离心里一阵着急。
“我当日教你学剑,可没有想过让你在这方面派上用场。”她没好气地在替李碧落绑绷带的时候用的劲重了些,这样的狠手让神情淡漠的李碧落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而惜离对此,也甚是满意,“好了。这么一来,你的伤口就不会随便被崩破了。”
看着这熟练精密的包扎方式,李碧落禁不住感慨万千,“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日子以来,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惜离一愣,好半天才答道:“是么?是往好的地方变了?还是坏的地方?”她提着药箱,回过头来冲着李碧落咧嘴一笑。
“……我看,应该不是坏事。但也说不好。”李碧落若有所思地瞧着惜离的身影,心情复杂异常。有那么一刻,他是多么希望惜离的这些变化,是因为自己。可惜,却并非如此。面对这样的洛惜离,让李碧落不由自主便想到了一个人,“对了,师傅,端木大人呢?”
“哦,又去和赵将军商量事情去了。怎么?你找他?”惜离回过头来,与之面对面坐着。一杯热茶,就这么放到了李碧落的面前。
“不是。就是想问问师傅您……他对您好么。”李碧落摇了摇头,抬头间,他的炯炯目光让惜离有些不知所措。
恍然间,惜离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溢出来,差点就烫到了她的葱葱玉指,“他对我很好。咱们在外头这么久了,无论军旅之中是多么情况艰难,他总会想着办法让我吃好的喝好的,有时还会嘘寒问暖……虽然,他明知道,作为一只妖,根本不需要这些。”
惜离笑了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都是甜蜜。
“是么。”李碧落冷冷一哂,眼神里还是对惜离说的话充满了不信任。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对端木阳泰的不信任,“师傅,刚刚徒弟说您变了,是您的行动举止让您的情绪更加外露了。喜怒哀乐,都能够从您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中瞧得出来……这样的改变,徒儿不知道对师傅来说是好是坏,因为如此一来,师傅的心思旁人根本不需要猜,一看便已经明了。”
“明了就明了吧。又能奈我何?”惜离听到李碧落的忧心忡忡居然是因为这个,不觉失笑。
李碧落见她一脸轻松,眼眸之中稚子孩童的纯洁不减,让他更是心存忧虑,“师傅,往往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是你最在乎的人。端木大现下固然是对你好,可是师傅……您既然明知自己是一只有几百年法力的终南山妖狐,便应该有一定的防备之心。有时候男人对你好,并不一定是要从此与你醍醐情深,愿意与你共度余生啊。”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惜离皱着眉头,只觉得李碧落现在说的话极其刺耳。她不想多听,也不愿多听。李碧落现在说的话,就好像是魔障一般,唤醒了那些潜伏在她心里的阴暗。有那么一瞬间,惜离几乎是要将手中的茶杯碾碎。
多年之后,惜离才知道,那样痛彻心扉的感觉,并非是纯粹的心痛。而是一种名唤嫉妒的七情六欲。
“我只是想让师傅好好保护自己,别无其他……碧落,也会好好保护师傅。”李碧落见到惜离已经冷了脸,一层薄怒也已然上了惜离的脸,便知道自己无法再在这儿继续逗留。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李碧落站起身来对着惜离深深鞠了一躬,便在惜离的怔愣之中,转身出了营帐。
帐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漫天大雪。李碧落眯着眼瞧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觉得那雪籽如凛冽寒风,打在人脸上,几乎是要割破他的寸寸肌肤。正在这时,一道青光猛地窜入他的视线之中,让他猝不及防。
李碧落想都没想,转手便硬生生地接了那人一掌。却没想到这人的戾气居然比自己还重。徒手接他一掌,不仅让李碧落后退了好几步,更是让他手掌寒冷如冰。那一下,李碧落便跪在了雪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碧落!”大概是听到了外头的打斗之声,本来还在帐中的惜离冲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半蹲在雪地上的碧落。她冲到他的面前一看,只见他的手掌已呈青色,“你别乱动,这是阴寒的万鬼之气。伤你的那个人呢?现在在哪儿?”
惜离说着,已然幻化出了青色莲花灯,照向四方。却见四周徒有锦鲤游过,不见任何邪气。
“不知道……他出来击了我一掌,忽然就不见了……师傅……我……”李碧落摇了摇头,就连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是在忍着什么疼痛。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