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现在还拿着那个玻璃杯，里面隐隐还有几颗水珠，在晃荡着，发着高光，像是在嘲讽着伊人，伊人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可是部长的千金，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而且还是被这样一个恶心的女人给侮辱，闭着眼睛的伊人一直在想，心里的不服气也越来越大，伴随着熊熊燃烧的怒火，而她闭着眼，就像爆发前的宁静。

凭什么？伊人咬着牙，全身上下的凉爽的感觉已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侮辱！是对她的侮辱！她忍不了，也决不会忍！

真当她好欺负了？想着就猛地睁开眼睛，把一直看着她的裴染的心惊了惊，随后就看到伊人一系列的动作，她像是在找什么。

然而裴染知道，她是想泼回来。她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即使是靠父亲，也高傲得要死，所以她决不会饶她的。不过裴染也不需要别人饶，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从容不迫地看着伊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只是，伊人说的这些话是多过分，一般的女人听了早就怒发冲冠了，然而裴染没有，她从容地面对着，不是不在乎，而是知道，不该去和她有这种纠纷，她和厉景呈，本就没有什么。

但只要她退一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进一分，她真以为有一个部长亲爹就能只手遮天？

裴染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而是这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她看到伊人闭着眼睛深呼吸的时候的样子，她心中蹿出的，是一缕爽意。

所以她不后悔，也毫不畏惧。

伊人没有找到水杯，急了，脚用力地跺着，明显就能看出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事实上，她的确是。

跺了半天后，才慢慢地停下来，用着那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面前没有一丝表情的裴染，看到她那么淡定的表情，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

就在下个瞬间，裴染的眼前只能看到她扬起的手，她闭了闭眼，以为那巴掌终究会落下来，并且发出很大一声“啪”的声响。

裴染的脑子里都是脑神经传来的预备的疼痛和耳腔里预备听到的巴掌声。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时间慢慢地过去，裴染只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冷风吹过来，而且身边好像还站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

随后她带着安心和冷气，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随后缓缓地睁开眼，那种一下子见到光明的感觉让她眯了眯眼，眼中好像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很熟悉，他正在和伊人对峙着。

完全地看清了以后她才知道，是厉景呈。

果然，能给裴染这种感觉的，大抵只有厉景呈一个人了吧。

他拉着伊人快要掉下来的细嫩的手，一脸低沉严肃。然而站在他对面的伊人，从刚开始的怒发冲冠，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用着有些哀伤的表情，瞪着很大很亮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厉景呈。

裴染在心里“啧啧啧”了两下，连她都不忍心了。于是她抱着一副围观者的姿态后退了几步，打算看好戏。当然，来包瓜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就是想看看厉景呈会怎么做，毕竟伊人是厉景呈的小情人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而且绯闻都传的沸沸扬扬，连着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报纸都要登她又不是瞎，当然看到了，虽然她是有那么一点的伤心，嗯真的就是一点，因为她再也挤不出任何的悲伤来给他了，那很累。与其说她现在是在看戏，更不如说是在等着厉景呈的答案。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样。虽说是在等他的答案，可裴染觉得，不管他做的是什么，大概都与她无关了。

正这么想的裴染就看到厉景呈慢慢地开口：“你做什么？”不容置疑的坚定口气，夹杂着他与生俱来的高冷和高高在上，和他的外面简直配极了，这大概是真正的厉景呈。

“我没有啊……是她先泼我的……阿呈你看到了吗？”说着伊人就拉过他的手去抚摸她的肌肤，似乎是故意做给裴染看的。

厉景呈怎么会看不到伊人身上那一大片湿漉漉的衣服，甚至乌黑发头上也沾染了一些，脸上更是一大片一大片还没有干的。不过，是谁对谁错，他会不知道？他是个很聪明的男人，自然这点小事是看的出来的。

再说了，他和裴染那么久的感情了，裴染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一清二楚，别说人了，连她的生理期他都记得。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装得那么楚楚可怜，那么委屈，好像这事本就是裴染的错一般。

可是伊人错了，厉景呈对裴染的爱不是那么好估量的。

“你自尊自爱一点。”厉景呈没有直接揭穿她，而是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哎呀阿呈……”

还没说完就被厉景呈硬生生地给打断：“不准叫我阿呈！”那是裴染专属的称呼，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好……厉景呈。可是这本来就是她的错……是她先泼我的呀。”这下，连生气起来都是娇嗔了，和原先那个快要吼出来的伊人完全不一样，正是因为这样，裴染在后面都有些恶心，她看不下去了，在后面幽幽地传来一句：“你们扯，我先走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胳膊上却被人用力地抓住，那气力，似乎恨不得要掐死她。

“你不能走，这还没解释清楚，还有……阿……他……你得给他解释清楚。”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的伊人，看着都让人心疼。

厉景呈冷冷地，开口：“闭嘴，是对是错我心里有数。”说完就转过身，温和地对裴染说：“你先回去吧，这里由我解决。”

裴染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小媳妇一样。

然而揪着裴染这乖巧的表情，彻底惹怒了伊人，碍于厉景呈在场，她也不敢发怒，只能隐忍着，按压住自己心中地怒气把抓着裴染的手收缩得更紧了，抓住了一道红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特别明显，她说：“你解释清楚好不好……不要破坏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好……我知道。”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你是他的前妻，可是你不要再拽着他不放了好不好？给大家留一条活路……”

这话说得那么诚恳，却又那么让裴染不爽。

呵，我缠着他？呵，我不放手？呵，我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

即使心里那股情绪快要窜上了打闹，她还是忍住了，用着一个标准地微笑说：“厉先生，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说完摊开手转过头去望着伊人，“这样可以了吗？”

没等两个人说话她就转身离去。她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有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与伊人争论，只是因为不想再听着她在那里瞎编乱造。而她和厉景呈已经断了，不能再给他希望了。

即使她心里再怎么不爽伊人所说的那些话，她也无力再去反驳了。

她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少沾惹一些事，似乎是个好处，可是很多事情，却总是在爱无意之间慢慢地沾染上她。

“阿染……”一边叫着的厉景呈就想追上去，他看着裴染那沧桑的背影，觉得有些心痛。

“不许去，阿呈……”

厉景呈猛地转过头，硬生生地掰开她白皙的手：“说了不准叫我阿呈！”这句话是吼出来的，像是压抑着他这些天来所有受过的伤，把面前的伊人惊了惊，也把这咖啡馆里寥寥几人给惊了惊，所有的视线都焦距在他和伊人的身上。

“不要生气……可是她也说了，这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她都承认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伊人继续用着一副委屈的口气道。

其实心里在厌恶着裴染，凭什么她能得到厉景呈那么多的爱，而她，给了厉景呈那么多的爱，却始终没有一丝的回报呢？

一个部长的女儿，怎么会找不到男人呢？上门开求婚的男人多的是，可她心里，只想要厉景呈。不知道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已经对那些庸俗的男人看不上眼了，因为他们看上的，是她的父亲，而不是她。

她讨厌这种交易婚姻，以利益为前提的婚姻。而她，想要的是，用爱作为基础的婚姻，就像她现在爱着厉景呈一样。

这是她所理解的爱。

可能是一厢情愿，可她始终坚持着。因为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得到厉景呈的。连一颗棱角分明的锋利石头都能经过时间的推移变成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子，厉景呈这样的人心，又在呢么不会呢？

可是她忘了，有时候人心，往往比石头还要坚固。厉景呈爱了裴染那么多年，就算裴染离开了，他都心心念念着她，然后就算一生过完，他可能爱的还是裴染。

但伊人始终坚信，未来是未知的，谁也不能确定。

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很难。这一点其实伊人一直都没有理解，就像她不能放下厉景呈一样，厉景呈也放不下裴染。

“我走了。”厉景呈不想再和眼前这个女人再墨迹下去了，她令他烦躁。说完他就离去，留下伊人一个人站在原地，咬着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对裴染的怒气越来约多，像是总会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然后一齐爆发出来。

身上的水已经慢慢被风干，衣服也不再紧贴着她的肌肤，风从窗户外刮进来，明明有些热热的，她却感觉到冰凉。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踩着高跟鞋，一副高傲的姿态慢慢地走出去。

而厉景呈，则是追裴染去了。当他看到慢慢远去的裴染的时候，他似乎要觉得，裴染好像真的离他而去，并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他在那个时候就有想要冲上去的冲动了。可是他跟她说了他要解决这边的。

他不能再不让她安心了。

想了想，以前裴染可总是依赖他，把他当做大树一样依靠着，可是他好像常常都辜负她的期望。

但是，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刚进了裴氏，就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裴氏很明显已经走了大部分的人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那股兴盛好像已经没有了，呈现的完全就是一副萧瑟的景象。

他淡然地看着，心中隐隐在盘算着什么。

刚站在裴染办公室的门前，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是莫司魅和裴染。

“阿染……你原谅我吧……”

裴染没说话，寂静的办公室里全是莫司魅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说实话，连厉景呈都觉得有些厌烦了。

他敲了敲门，打断了里面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把目光转过来，看着厉景呈慢慢地走进来，裴染深吸一口气，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对莫司魅说：“再说吧。你先回去。”

“为什么？因为他来了？”莫司魅指着厉景呈看着裴染质问道。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你怎么对我的，我心里清楚，所以不需要再解释了。”裴染好不留情地揭穿他。

毕竟在裴家看到的那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

“阿染，你别这样，只要你听我一句解释，其实一切都能真相大白的，为什么就不听听我呢？难道你只信厉景呈？”

“闭嘴！”她突然说，“我不信任何人，只相信我自己。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厉景呈站在一旁还没有说话，就觉得心窝子上一阵钝痛了。明明与他无关，却直直地捅入他的心窝子。

裴染，你真的是一个让我喜让我怒，让我有那么多情绪的奇怪女人啊。

而裴染听着莫司魅的这些话，感觉到全身都在颤抖。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事物，都把厉景呈和她绑在了一起？她明明想去挣脱的，也快要挣脱了的。

可是还是会被毫不留情地扯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