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会留下来

林浅浅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灯光昏昏暗暗的，照在那个人的脸上。似乎是有些熟悉的轮廓，记忆里面常常都会见到，可仔细一看，又有些陌生。林浅浅努力地想要辨认出来，但头昏得厉害，眼前的人，渐渐和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陆向东？

林浅浅几乎是呆呆地看着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要走吗？

林浅浅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心里一慌，她身上顿时有了力气，匆忙地站起身来，猛地将他抱住。涌入鼻息间的气味是陌生的，林浅浅有些茫然，是认错了吗？

要不要放手？可是，如果真的是陆向东的话……

林浅浅被奇奇怪怪的想法说充斥着，不知道自己该话说什么，可又不想就这样放手，只能呆呆地抓着来人的衣角，试图将他紧握在手里，更加牢固一些。

只是她越是这样，来人就越不耐烦。他伸出手来，握着林浅浅紧抓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似乎是要推开她。

“不要——”林浅浅一慌，不由自主地就喊了出来，“别走，向东。你别走。”

我错了，我好想你。

想和你说说话，你别走。

我真的好想你。

林浅浅慌乱间，死死地抱住了男人的腰肢。也不管什么对不对劲了，只是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会像梦里一样，消失在自己面前。

“放手。”男人皱起了眉，没有丝毫迟疑的略显粗暴地扯着林浅浅紧抱的两手，一点也不想和她有过多的身子接触。

“不！”林浅浅孩子气上来了，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倔强而不可理喻。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把脸用力地埋在他的胸前，八爪鱼一样地缠了过去，就是不肯放他离开。

酒吧里面的灯光更加暗淡了。

夜深了，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

脚步声，喧哗声，挽留声在林浅浅耳边模糊成了混沌的一片。

半晌，男人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不甘不愿地敷衍着道，“浅浅……好了，我不走了，你先放开我，我留下来就是了。”

林浅浅诧异地看着他。

印象中，陆向东从来不是这样喊自己的，他要么是冷冰冰的叫着自己的全名，林浅浅，要么是用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温柔望着她，懒洋洋地说，浅浅。

浅浅，我爱你。

浅浅，不要走。

浅浅，我好害怕。

浅浅……

“你再不松手的话，我就真的走了。”男人的语气里面强忍着不耐，有些恼怒地看着这个死死缠绕着自己的女人。

林浅浅吓坏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松开了他，可又害怕他走，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安地打量着他。好在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并没有像她害怕的那样，趁机跑掉。

“向东……”林浅浅不安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男人长出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是赵安。”

林浅浅嘴角抽了抽，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一样，“你骗我。”

赵安拧紧了眉，“我是赵安，是曲绍安的……朋友。”

林浅浅吸了吸鼻子，“曲绍安？”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赵安不耐地伸出指头来，在她的额头上面弹了一下，“就是方缜。”

林浅浅眼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眯起眼睛打量了赵安半天，可还是看见的是陆向东的面目。

皱了皱眉，林浅浅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倒在手里，在自己的脸上拍打了几下，乱七八糟的脑袋里面终于又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皱着眉将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番，总算不再是陆向东的样子，而是渐渐露出了和曲绍安相差无几的轮廓。

迟疑了一下，林浅浅竭力保持着清醒地道，“刚才谢谢你。”

赵安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想必他是想到了林浅浅吐了自己一身的事情，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大麻烦，他还真的是见识到了，究竟有多麻烦。

林浅浅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林浅浅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家村这种小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出现的。

赵安轻笑了一下，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格外严肃的感觉，可一旦笑了，整个人就跟方缜一样，活脱脱一个模子一样印出来的，“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林浅浅一时间被他反问住了。

她还想要多问，但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本能地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摸了一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项链不见了。林浅浅脸色白了白，她也顾不上赵安了，仓皇地在自己颈子周围上上下下地摸了个遍，又在身上摸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那条项链。

那是她离开陆向东的时候，唯一带走的东西。

她记得陆向东曾经将那条项链扔给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说着，他就是喜欢这样宠着她的时候的那种神情。她曾经以为，那是无动于衷，可后来才知道，最过深情的模样，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陆向东来看她，带走了项链。

林浅浅哭了一宿。

再之后，她回到了陆向东的身边，在他的桌子上面看见了那条项链还好好地放在盒子里面，林浅浅嬉皮笑脸地又要了回来。

陆向东僵硬着脸，将盒子又扔给了她，趁着林浅浅转过头去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可是现在项链不见了。

林浅浅慌了神，是什么时候掉的？明明下午的时候，她还习惯性地摸过它，它都是硬硬的贴在她的胸前。就像那个人一样，压在她的心上。

赵安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慌乱的神色，“怎么，掉东西了？”

林浅浅顾不得回答他，焦急地蹲了下去，半跪在地上寻找着。灯光本来就不明亮，又是在地上这种最黑暗的地方，林浅浅根本看不清，只好用手一寸一寸地在地上缓慢地摸索着。

地板冷冰冰的，只有一地的灰尘铺在地上。

没有项链。

怎么会这样？

林浅浅不安地又摸索了一圈，就连地板上面的缝隙她都没有放过，可让她失望的是，依然没有找到。

赵安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浅浅蹲在地上，一会儿跪着，一会儿趴着，在桌子和椅子下面钻来钻去，一脸慌张，看上去狼狈极了。

要不是听曲绍安说过很多次，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和曲绍安口中那个坚强又聪明的小女人联系在一起。

她身上的那些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渐渐地消失了。

整个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林浅浅的手上脸上到处都弄得脏兮兮的，她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因为害怕。

赵安皱了皱眉，走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林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喉咙里面就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得死死的，发不了哪怕半个音节。她只好又低下头去，还要在找。

赵安看着她脏兮兮地样子，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林浅浅抬手就要将他推开。

赵安制住了她，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林浅浅挣扎了几次之后，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她看着自己被赵安死死抓住的手，小声地道，“你放开我吧，我不找了，我不找了……”

“林浅浅。”赵安拧紧了眉。

林浅浅笑了笑，但看上去更像是扯动了一下嘴唇而已，根本看不出来有笑的痕迹，“赵安，我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来谢谢你。”

赵安迟疑地松开了她，“我送你？”

“不必。”林浅浅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项链一丢，她整个人都瞬间就清醒过来，像是被人扔在了一个大冰块里面，冻了起来一样，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寒冷。

身体里面的血液，似乎已经不会流动了。

赵安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身影瘦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走，吹得远远的，再也回不来了一样。他抿紧了唇，叫住了她，“林浅浅，等等。”

林浅浅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赵安平静地道，看着林浅浅的眼睛你，光彩莫测，深邃得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从大门后面不断地涌了进来，吹刮着林浅浅的身体。

影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看上去，林浅浅像是要被吹得四分五裂了一样。

她怔了怔，淡淡地开口，“你说。”

赵安看着她，目光遥远似夜空，不可触及，“你既然忘不了他，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林浅浅的身子颤了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赵安没有放过她，他对这个女人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好奇，他更加直白也更加犀利地追问到，“你明明放不下陆向东，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林浅浅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看着赵安。

半晌，她笑了笑，“我也想有人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离开他。”

自嘲地勾起了唇，林浅浅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转身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了，却没有找到任何答案。

恨吗？

陆向东杀了他们的孩子，要说不恨，是假的。

可除了恨之外，究竟还有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