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心去难留了

还记得有一次，我带你去看电影，很无聊的爱情片，你看得昏昏欲睡，没多久就靠在我的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后来电影结束，你说不想走了，我就背着你。

上楼的时候，你忽然开始往我衣服里面扔爆米花，我气得要将你直接从楼上扔下去。

你见我生气，就屁颠屁颠地抱着我，说让我数一数衣服里面有多少颗爆米花，有几颗，你就会吻我几下。

我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我想了想，皱着眉头告诉你，恐怕有好几百颗吧。

你笑了，抱怨说那要吻到什么时候啊。

但你还是凑过头来，亲吻我。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公寓，搬到新的别墅。

你问我是不是厌倦了你。

其实不是。

那段时间，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醒来之后，房间里面你的东西都还好好地放着，被子没有叠，就像是和很久以前一样，我一不小心睡过了头，你就在厨房里面为我准备早餐。但我起床的时候，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了你的身影。

我没有办法再忍受这样极端的生活。

我搬了家，去了一个没有我们共同记忆的地方。

然而还是在不断地想你。

有一晚我喝醉了，给你打了电话，说了很多很多，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没有你。

那个时候，我终于承认，你已经离开我这个事实了。

所以后来你回来的日子里，我变得古怪，时而温情，时而暴戾。我不知道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才能让你留下来。我也不知道你想要看的是什么样的风景。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像是回到了孩提时代，笨拙，可笑。

偷偷告诉你，其实在写信之前，我都在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地将你抢回来，放在我身边。

我想了很多方法，甚至是恶毒至极的念头都有存在过。

可是我听见曲绍安说你想走的时候，我就一下子泄了气。

心去难留。

你是这样告诉过我的。

而我也总算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你生日之前，我曾许诺过你，会给你一份生日礼物，结果后来忽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一直到你走之后许久，我才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样清醒过来。礼物，也一直没能送出去。

前几天我本来打算给你的，可是我翻遍了抽屉，都没有找到。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你看，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开始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也许真的是存在的，不然怎么会我们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到头来，回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很抱歉，欠你的承诺，我还是实现不了了。

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串小小的钥匙。

我想，你离开之后会用得到它。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得到它的。

就在你入狱之后不久，曲绍安前来找过我，他告诉了我，关于你，关于他，还有你们的事情。

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看见他将你照顾得那么好，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嫉妒，嫉妒在你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我。

我不再是那个在你受了伤，流了血的时候将你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的人，我就是那个手握武器，一次次伤害你的坏人，是该下地狱的魔鬼。难怪你每次看见我的时候，都是那么戒备的眼神。

浅浅。

在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能够和你一起走下去。

为你遮风，为你挡雨，把你放在我的口袋里，闲来无聊的时候欺负你，等你气急了，我又笑着哄哄你。

是了，你一直都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我就算是再让你难过，再让你伤心，只要对你好那么一点点，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一个笑容，你就会屁颠屁颠地又回到我的身边。

而今你决心要走，我才明白，想象中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了。

我不能再给你什么，给你的，也已经收不回了。

前几天我学做的水煮肉片也还没有完全熟练，可你已经不想吃了。

我也没有办法再将你喂得白白胖胖，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我想，如果没有我，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小女孩，不懂悲伤，不会流泪。

你说过，我不懂去爱。

你是对的。

我握着刀子，却不是保护你，而是刺痛你。

浅浅，对不起。

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也许会有人想要伤害你，但我也已经没有办法再挡在你的身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奋不顾身地为你。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再不会有一个人，比我伤你伤得更深。

你会过上你想要的幸福安定的生活。

没有我。

再也没有我。

陆向东，字。

白纸黑字，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却依然刺眼难受。林浅浅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仿佛是被烙铁无情地烫伤了一样。

对面的小男孩依然偏着头，好奇地看着她，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地失声痛哭，不解地皱起了眉。

其他的几个人，在听见林浅浅哭声的时候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没有人会在意别人的难受。这个世界上的残酷与冷漠已经让我们自顾不暇，对于他们的痛苦，我们也只能漠视。

小男孩迟疑地递上了一张纸巾，软绵绵的小手在林浅浅哭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擦过，声音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黏腻，“别哭了，丑死了。”

林浅浅听着他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小男孩干脆不再理会她，伸出手来，戳了戳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嘟了嘟嘴，“这里还有个东西。”

说着，不等林浅浅反应过来，他倒是很干脆地将盒子拿了出来，熟练地拆开，往里面一看，却是愣了愣，“钥匙？”

林浅浅回过神来的时候，钥匙已经在小男孩的手指上面了。

她连忙飞快地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里面，看着那个礼盒，咧开了嘴，笑了笑，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得更多了。就像是这一次，她要将她所有的软弱和痛苦全都留在这高空一样。

“一把钥匙你也这么紧张？”小男孩不满地瞪看她一眼。

林浅浅摇摇头，喃喃地道，“这不是钥匙。是戒指。”

小男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她，秀气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块，重新爬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浅浅握紧手里的钥匙，痛哭出声。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她偷偷跑到陆向东的房间里面，在他的抽屉里面，也是看见了这样一个盒子。盒子里，两枚小小的戒指躺在了一起。可惜那个时候，她没有选择戒指，而是抽屉里面的那一份监控录像。

如果时间倒流，重头再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戒指带在自己手上。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林家村。

林浅浅很快定居下来。她找了一份零工，给村里的教师代课。

日子过得艰辛，可却不至于走到那种没有办法过下去的地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一个外来人这么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因为什么原因。

林秋笙的屋子很容易就问到了。

曲绍安在她临走前，告诉了她，那是她的母亲，只不过现在也已经过世了。

当初她从这里风风光光地走了出去，最后又满身伤痕地回了村里。林浅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重复着她的母亲说走的这条道路。

陆向东给了她钥匙。

林浅浅轻易就进了小楼房。

二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房门上面都是一曾半指厚的灰尘。林浅浅刚一推开门，一只老鼠就蹿了出来。林浅浅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家里破破烂烂的，也没有多少家具，林浅浅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桌子椅子都还算齐全。

林浅浅不禁想起曾经自己的母亲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在桌子上面，还放了一个老式的相框，里面的相片还是黑白色的，但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一男一女面容精致的模样，在他们中间，是一个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可能是不想照相的原因，她一直捂着眼睛不停地在哭。

林浅浅看了一会儿，忽然弯起了唇。

林浅浅的视线很快就自己的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和自己有七八分想象的女人身上，她笑得很开心，眼里满是幸福的味道，嘴角轻扬。看得出来，这个时候，她生命里面最想要的东西，她通通都得到了。

“妈……”林浅浅哽咽着喉咙，艰难地开了口。

林秋笙还是笑眯眯的，不说话。

林浅浅鼻子一酸，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灰尘擦干，抱紧在了怀里。

要收拾好这个三个的阁楼，林浅浅还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当她出现在了村里的时候，稍微上了年纪地那些人全都是惊讶万分地看着她。

“像，真的是太像了……”

林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住在了阁楼里面，每天七点起床，代课，晚上回家，闲暇的时候，就会去院子里面走走，一来二去间，也知道了许多关于自己母亲的消息。

她曾经是这个村里最漂亮的女人。

她遇到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

她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她在几年之后回来了。

在那之后，她整天都呆在她的阁楼里面，没多久，就过世了。

林浅浅没有办法想象，那个时候自己的母亲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一个女人，不顾一切地跟着另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保护她，反而是扔下了她，任由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风霜严寒，那个女人一定是万念俱灰。

村子里的生活和外面有很大的区别。

林浅浅带来的那个笔记本电脑，还是这个村里的第一台电脑。

林浅浅干脆就将它扔到了角落里，电话也是，直接和电脑撞装在一起，放进了盒子里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