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孩子怎样了

林浅浅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可是她忘记了，她站在窗户边上，这么一退，脚下就一个落空，整个身子就朝着窗户外面栽去。林浅浅的心跳骤然停止了，那一刻，恐惧将她死死抓获。

手条件反射性地握住了窗户边沿。

然而下坠的趋势太大了，林浅浅根本来不及稳住自己的身形，只来得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手就滑了下去，整个人再没有丝阻碍的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包裹了她，林浅浅甚至来不及多想半秒，就晕了过去。

孩子……

这是她脑海里面的最后一个念头。

黑暗包裹了她。

林浅浅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还会醒来。

她以为她会死。

陆筱西守在她的床边，眼眶红肿。

林浅浅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她来。

陆筱西见林浅浅醒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出来砸在林浅浅的手背上，火辣辣地作疼。

林浅浅看着她，只是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陆筱西咬紧了唇，不自觉地看了在房间角落的陆向东一眼，林浅浅见她不说话，慌忙地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地问道，“陆筱西，我的孩子怎么了？快告诉我，他还好吗？”

她的情绪激动不已，嘴唇发抖，却不曾看陆向东一眼，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样。

陆筱西叹了口气，轻柔地拍着林浅浅的后背，安抚着她，“没事的，他没事，你们都很好，不怕，不怕了。”

林浅浅听到这句话之后，就跟得到了什么保障一样，松了口气，躺回了床上，竟然又再次昏阙过去。

陆筱西吓了一跳，连忙起来拉过了对面的凌奉天，“浅浅怎么了？”

凌奉天皱紧了眉，俯下身去，检查了一番之中，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她受了太大的惊吓，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不过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担心。”

陆筱西握紧了拳头。

想去寻陆向东的身影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凌奉天叹了口气，“我去给她开点药。”

陆筱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她昨天夜里接到凌奉天的电话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听说了林浅浅出事的消息，才匆忙赶了过来。

她过来之后，林浅浅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室。

陆向东站在急诊室外面，白色的衬衫上面全都是刺目的鲜血。

陆筱西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摆。

后来凌奉天告诉她，林浅浅是从窗户跳下去，摔伤了，才会被送到医院。

可是，陆筱西还是觉得，凌奉天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

凌奉天出去之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陆向东，他拧紧了眉，走了过去，“你跟我来，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陆向东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跟在了他身后。

陆筱西没有走，她一直守在林浅浅的床边，看着护士进来，围着林浅浅忙忙碌碌地做了些什么，然后又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筱西才看见林浅浅的睫毛颤了颤，她醒过来了，但又没有睁开眼睛。

似乎是不愿意看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陆筱西心里一酸，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骨头咯得人生疼，仿佛最开始那个抓着她问她孩子怎么样的人并不是林浅浅一样。

“浅浅……”陆筱西强忍着心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浅浅。

她比前段时间自己看见她的时候胖了不少，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了那个时候那种神采飞扬的气息。

林浅浅没有说话，只是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陆筱西吸了吸鼻子，更紧了握住了林浅浅。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话。

你不是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笑着面对，逃避永远也不能解决问题的吗。

你一直都是最坚强的林浅浅啊。

“浅浅，你说说话，好不好？”陆筱西心痛得只想哭。那种你看惯了她哭哭啼啼的人，哭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换了是那个曾经山一样牢不可摧地站在你面前的人一旦哭了，你会觉得，整个天地都垮了下来。

林浅浅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喉咙里面发出了混沌的声音，有点像是人憋在水里无法呼吸时的那种咕噜声，听上去就很费力的样子。

陆筱西眼睛又红了一圈，她连忙抬起另一手来，飞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她不能哭啊。

陆筱西的指尖，不自觉地掐入了林浅浅的手背，“浅浅，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你……你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的？”

林浅浅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竭力回响之前的事情，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疲惫地道，“别问了，好吗？”

她轻飘飘的语气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走击散一样，让人不忍心对她说半个不字。

陆筱西想要抱抱她，可是，一想到自己万一碰到了她瘦得可怕的身躯，就会忍不住失控，她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动，她哽咽着，咬牙切齿地道，“是不是陆向东又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啊？”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林浅浅苦笑了一声，“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当初那么自以为是地将那份资料交到法院，我就不会落入监狱，如果我没有落入监狱……如果我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陆向东不会醉得不省人事来看她，更不会在事后什么也记不清楚。

林浅浅很明白陆向东，对他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从来不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辩解，只会承担，所以他说不记得了，就是真的不记得了。

所以才会以为这个孩子……是别人的。

如果……如果一切重头再来，那该有多好啊。

陆筱西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夜晚的阴翳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面，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只有林浅浅沙哑的声音，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陆筱西的眼睛早就高高肿了起来。她抽泣着抓紧了林浅浅的手，试图给她温暖，却被手心里面那种嶙峋的骨骼咯得生生作疼。她难受地放轻了自己手里面的力道，“浅浅，别这样，乖，你该吃药了，你肚子里面的孩子还等着你赶快好起来啊。”

林浅浅摇了摇头，“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到来的……是我对不起他，让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就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他一定是吓坏了……”

陆筱西吸了吸鼻子，“傻瓜，我，凌奉天，还有曲绍安都在等着这个孩子出生啊，你这段时间很忙，都还不知道吧，曲绍安他居然亲自去买了许多婴儿穿的衣服回来，说等你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够穿的漂漂亮亮的，对了，还有凌奉天，我们已经帮你想了好多个好多个好听的名字，也许你以后会用得上啊。乖，来吃药，你要早点好起来，知道吗？”

林浅浅看着自己嘴边的药片和水杯，没有说话。

陆筱西的手颤抖起来。

林浅浅抿紧了唇，“陆筱西，你知道吗，我都已经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浅浅，你不要胡说。”

林浅浅又喘了一口气，像是很费力气一样，她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起来，“他来这个世界做什么呢？没有人爱他，没有人会爱他的。他逃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呢，我能保护他多久。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了，带着他，只能是一个累赘。要不是他，根本不会搞出那么多事情来！我为什么要跳楼，还不是因为他！我和陆向东走到现在这一步，更是因为他！”

林浅浅越说越急，到最后只剩下了可怕的喘息声。

陆筱西的眼前模糊起来，她连忙抱住了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林浅浅的后背，为她顺气，“你不要急，浅浅，没有人不爱他啊，他是你的孩子，怎么会有人不爱他呢，他是你们的孩子啊。”

林浅浅在她的拍打之下，渐渐喘过了气，平息下来。

她像是才回过神了一样，哆哆嗦嗦地看着陆筱西，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那些话也感到震惊。她怔怔地张着嘴，半晌，叹了口气，“陆筱西，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我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陆筱西擦着眼泪，慌乱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你很好，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他死，怎么舍得恨他……”林浅浅说着，声音又开始不稳起来，她拉着陆筱西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到了自己的被子里面，隔着衣服，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你看，他就在这里面，他一定听到我说话了，所以刚才，他还踢了我。真傻，我怎么会伤害他，就算是我自己死，我都不会让他出一定点差错。我还想着，以后要带他去好多好多的地方，看日出，看夕阳，看他没有看过的美景啊。”

陆筱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点着头，一会儿又摇着头，喉咙里面仿佛在水里浸泡过许久一样，稍微一挤，就会流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