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4 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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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可以左右的,况且,她根本没有左右的力量和立场。

就像乔振东所说,商场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你不吃了他,他会找办法和别人一起吃了你,还不如你先吃了他,自己独大。

在事业上,乔振东一向有自己的决定和明确方向,任是谁也不能左右。

这之前,他与秦青沟通过。

要说秦青这个女孩子,她什么人都不愿意理,话也不愿意说,可是表姐夫乔振东的话,她却是都能听到心里去。

包括当初新玩董事会她投票赞成立群收购这件事。

她没有再给自己回头路,乔振东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她以后的路摆在她面前给她看清楚。

她垂着头听着,似乎觉得生活并没有将她抛弃得那么远。

李政甚至并未找她理论,好像对于这等后果,他早有预料。

那么,到头来竟然还是她欠了他,他竟然连讨她要个解释都没有。

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一场自以为声势浩大的战争,他竟然都没有一个回应,在他的世界里,她的存在也许也是不必要的,并不能让他起涟漪。

可是,她要什么呢?

用狠心换来他的注意和爱情吗?

已经不可能了,是你自己选择要他离开,是你自己选择了要自己,而不是要他。

尽管有负气的成分,她又怎能否认,她是真切爱过他的,并且一直在爱他。

可是这样一份爱,已经到了死胡同,再没有路了。

她没法儿做到,明知道他不爱她,却愿意做他的备胎,就这样平淡过一辈子,随时要担忧,他何时去见什么人,是男是女,是胖是受,她的心永远吊在半空,因他一时少言寡语而心事重重。

她的直爽,她的个性,并没能换来他的过多关注,虽然,他承诺给她的是一辈子。

望着窗外,她静静听完乔振东的话,收回视线,对他说:“姐夫,你想让我怎么做?”

“青青,我没有想让你怎么做,而是把情况摆在你自己面前,选择是你自己的,你完全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你有权利决定你往后的人生怎么过,是继续消沉寻死觅活还是好好活下去,活出一个新生活。”

“姐夫,你为什么帮我?”

“一家人,说什么傻话,立群可以留一个位置给你。”

“可是我已经没有价值……”她说不下去,想法已经被他左右。

“如果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只要你自己努力,世界都会给你让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还年轻,很多事,时间会说明问题,如果你不想一直当一个证明别人更优秀的傻瓜,你还有的是时间,当然,如果你不这么想,我可以帮助你近一步解脱,死亡是最简单最容易办到,也是最愚蠢的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虽然它只能给活着的人带来更多问题,如果你有灵魂,相信你不会去往天堂,而是地狱。”

“你对我姐也这么严厉吗?”

“你姐和你不一样,她不会把自己弄进死胡同里,她总找得到出口,给自己一个出路,甚至更多出路。”

午后的病房,阳光铺洒在房内,烘烤着她枯槁的身躯。

门被轻轻带上,表姐夫一向这样,表明态度,走人。

下床,脚下是软软地毯。

她光着脚丫走在上面,走到窗边。

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昨晚一夜大雨清洗,今天看上去又大了一圈。

开窗,摘了一片叶子回来,闻它的味道,很香,是大自然的香。

陆路科技搞了拓展训练,千凝想起上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的时候,被乔振东绑着跳下去,从那天开始,他们两个的人生就被绑定,再不能分开。

她现在在陆路科技逐步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当然,这个位置还包括她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对人生,对事业。

她不再如往日那般莽撞冲动,遇事懂得深思熟虑,考虑周全,这一切当然与乔振东脱不开关系。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和导师。

他时常去大学里做演讲,给年轻的大学生们送去未来的希望之光还有人生方向。

他也是陆千凝的导师,爱的导师,生活中的导师,引导她在这个现实残酷的世界里能学着去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说,占有这个词,听起来就有不太令人高兴的过程,可是我们无法避免。

他鼓励她,教导她,有时候对她比较严厉,同时,他也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如果她飞得太高太远他会拽一下手里的绳子,让她再下来一点,告诉她慢一点。

公司又迎来一批新人,与她上下级相称,也有对她拍马屁的,大早晨偷偷给她带食物,她特别不习惯这样的事情,也极讨厌溜须拍马这一套。

可随着职位变动,这样的事情是会有的。

乔振东就更不必说,跟他献殷勤的肯定比她要多得多。

她再次站在高空,鸟瞰尘世,纵身一跃。

将一身往日繁重琐事抛个干净。

立群成功并购新玩,乔振东在媒体上一如往日,淡定从容,谈起这次漂亮的并购,他说得理性又客观。

下了采访,小张汇报道,“乔总,您那套房子我已经帮您找好了下家,是个年轻人,女的,挺老实,背景也干净。”

“卖!”他并没多加思考,整整领带,匆匆走出电视台,上了自己的车。

小张跟上来,又汇报道,“乔总,机票两张已经订好,您可以和千凝去蜜月旅行了。”

他笑了下,“嗯,知道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还有乔总,千凝今天早上去上了最后一堂英语课,后来她又报了一个韩语班,韩语班的老师是在省城大学教书二十多年的一个韩国人。哦,还有,千凝最近跳舞跳得很棒,听说要出去参加表演,还会穿得很少,露肚脐的那种装扮,我去看过她们练习,很……咳,很性感!我觉得乔总,您会喜欢看的。”

她将自己弄得很忙,他知道。

她一直回避着回归家庭这个问题,他也知道。

健身房出来,一身汗,身体得到了充分锻炼,有一同来的同事说她,“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就不累啊?白天拓展训练,晚上又来健身,瞧你那胳膊,肌肉都出来了。”

“女人的肌肉一样可以好看啊!”她笑说。

“真羡慕你还年轻,今天我儿子生日,我们说好要给他过的,现在的孩子特别挑剔难搞,你完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哪天早恋了,哪天失恋了,哎!一想这事儿我就头痛。”

千凝并无经验,给不出什么好的提议,心却被她搅乱。

她喜欢孩子,可是又害怕孩子的到来。

之前几次没有措施的性爱,还好都没有中,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完全让她无措的人生。

“哎,你年轻,你说说,现在的男孩子都喜欢什么啊?”同事问。

“我?我也不清楚,有代沟了。”

同事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怀孕?我过来人还是劝你,趁年轻的时候生吧!不然以后有你累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还没做好准备,等以后再说。”

“这事儿哪来那么多准备,怀了就要,有什么的,不过就是多一张嘴,而且孩子会让你成长,让你快乐,你们家那位估计都急死了。”

他是否着急,她倒是没有听他说起过。

上次从婆家回来,他也并没有继续孩子的话题说下去。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懂她的,有时候她又觉得,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懂她。

生在一个不太健全的家庭,她对下一代的教育和承担家庭责任这方面比较敏感,她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暂时还不能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单单是做一个妻子的角色已经让她有些头痛,并且花费太多精力了。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回家给他做了牛排和意大利面,他一进门就闻到香味,晚餐吃得温馨甜蜜,如同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天。

大哥睿东已经康复,立刻忙于工作。

跟大哥筱安一同去过澳大利亚和新疆,协助并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旅程,之后很久,才轮到他们自己的蜜月。

蜜月旅行来得晚了些,他很忙,挤出时间和她出来玩儿是不容易的。

听大哥说,丽江是个不错的地方,值得一去。

千凝和乔振东都对大自然没什么特殊情怀,去哪里其实都差不多,于是也没有多想,那就去丽江好了。

出发之前,两个人忙里偷闲吵了一架。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吵架次数并没那么多了。

正好准备旅行,时间空了下来。

他在书房里看新闻,她在屋子里做清洁,她有个习惯,出门之前一定要把屋子收拾干净。

从早上一直收拾到中午,没闲着。

他乱丢的袜子和衣物被她挨个捡起来扔进洗衣机,一边收拾一边唠叨。

他在书房里一边听着一边看新闻,已经习惯将她温柔的唠叨声当做背景音乐。

她总是这样,明知道他改不了的事情,她总是试图让他改,其实,他就是不想改的,就是想看她气得眼睛立起来的样子。

她终于忍不住他的无动于衷,跑进书房来找他讲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的东西能不能不要乱丢,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你为我减轻一点负担不好吗?”

“不想做可以放下,何必这么激动?”他继续在电脑前看东西,平静地很,还拿了一根烟出来闻一闻。

她的气愤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哦,还有,那个东西用完了。”

千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安全套。”

她立刻脸红,咕哝道,“这事跟我说干什么?”

“告诉你一声而已。”

“那……那你不打算去买?”

“到处都有,难道还买了带去。”

“……”她不做声。

“立着眼睛跑进来,还以为什么重大事件,不爱收拾就别收拾了,过来。”他对她招手。

她不去,“家里的卫生都是我一个人在做,如果不做,你的书房能像现在这么干净,一边享受着我的劳动成果一边说风凉话!”

抹布被她扔在桌上。

乔振东这人洁癖,与千凝的表现方式完全不同。

他最不喜欢抹布这等擦拭污秽的东西放在他面前。

他皱起眉头来,“你又怎么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对啊!你现在开始讨厌我了!”

他抬起眼,看着她一双眼睛。

她转身就走,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他在椅子上叹口气,女孩子嘛,生气了总是要哄的,哄好了就没事了。

可是今天却难哄,任他怎么说好话,她都不肯开门。

他也来了脾气,一气之下拿了外套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屋里还没声音,电梯上下都没有带回他的脚步声。

千凝从卧室里出来,又捡起抹布,将剩下的家务做完。

他还没回来。

她有点累,腰酸。

坐回电脑前,找珠珠闲聊。

珠珠在用手机上网,和她聊起来也时间一大把。

“你在干什么?”

“我在外头。”

“和你们家老严吧?”

“你是雷达啊?”

“珠珠,我觉得你的人生不够精彩。”

“哟,轮到你来说我了,我不得不承认,你自认为一夜情之后的闪婚,的确让我吃惊,原来看上去靠谱的你,也这么不靠谱,你的人生可以精彩,我欣赏到了,可以了,就别要求我了。”

“珠珠,你活得太安全了,工作太稳定,生活没新意,哦,除了那个老严,你们俩的风格实在不搭配,如果非要说你的人生有一点不同,可能就是他的存在。”

“你再跟我提他,我就去你家咬你。”

“你的淑女都是在外人面前,在我面前就是泼妇。”

“哎呀!多多,你今天这么多时间跟我聊天,不会是和你们家那位吵架了吧?你们不是明天去旅行吗?难道你不应该在收拾东西,手里应该还拎着抹布,一边擦一边唠叨才是啊!”

“你又知道了,那我就不解释了。”

“真吵架啦?”

“嗯,莫名其妙的。”

“吵吵更健康,没事,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哄哄就好了。”

“谁要去哄他啊?还有,以后我再也不要听你这个没有实战经验的人的忠告。”

“那好,你可别来啊!你老公就在左右俱乐部。”

千凝赶往左右俱乐部,到门口的时候还打了退堂鼓,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它们想要找到他,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它想要找他说话。

她看见他从一间屋子出来,进了卫生间。

后来从那间屋子里又出来几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她见过,魏思凡。

他老远就看见她,并且叫她名字。

千凝硬着头皮走过去,“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来找振东?刚才他才出来,你没看见他吗?”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路过。”

“哦,原来是路过,那你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他出来了。”

魏思凡往那头瞧瞧,又对千凝点个头,走开了。

乔振东没想到会见着她,走过来,说:“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珠珠,刚好碰见你。”

“哦,她和老严在一起,当人家电灯泡,你都不害臊啊?”

“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那你去吧!我进去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

那扇门在她眼前关了,她都没勇气打开它。

她没去找珠珠,也没去开那扇门,她就坐在走廊尽头那个窗台上等着。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一个执拗的劲头,她就是要在这里等他出来。

手机玩儿得快没电了,没东西打发时间,外人看她实在很奇怪。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出来了。

她直勾勾盯着他,他果真惊讶到了,走到她旁边来,周围人看看他,笑了一回也都散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一直没走?”他似乎觉得这个玩笑有些过了,并不赞同她这般傻瓜似的行为。

“没走。”

“你故意在这儿等是吧?”

“就是啊!”

“陆千凝,你脑袋有病吧?坐这么久肚子会受凉的。”

“那你怎么不出来看我?”

“你不是说去找珠珠?”

“乔振东,我看你脑袋才有病。”她一把推开他,跳下窗台,气哼哼走开。

本来还想找他道歉来着,可是,现在变成了生气。

一站起来才发现腿麻了,摸着墙走,还是难受。

他在她身后跟着,故意在她发麻的腿上踢了一脚。

“乔振东你欺负人!”

“我就欺负你了怎么样?”

“神经病,变态,我真是多余来找你。”

“哦,原来你是来找我的。”

被他戳穿,她不说话,快速往前走。

他在她身边慢步跟着,声音轻佻得意,“来找我回家?跟我和好来了?”

“自作多情!”

“好,算我自作多情。”

他从她身边走开,上了自己的车,竟然开车走开。

她生气,站在远处,看着他走远的车,气得狠跺两次脚。

“乔振东,你是个混蛋!”

省城近来到处修路,打车不好打,好久才能等来一个,可是里头都有人,需要拼车,可人家一听她这个地点有些近,又不太顺路,拒载。

公交车更是干等不来。

她很沮丧,干脆沿着大马路走,慢慢地走。

大姨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干吗,她没说她正在压马路,就说在外头买东西。

大姨特别打电话来与她说好话,听得出来大姨很感激乔振东。

青青现在不闷在家里了,每天都有事做,过去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她这个当妈的决定以后要好好弥补她,又说乔振东肯这么厚待秦青实在是有心。

千凝知道李政现在基本隐身,乔振东,佟青恒给了他很重的一击,当然,在这里头做出贡献的,还有她的表妹秦青。

李政消失得很干净,再不与秦青联络,仿佛这人从未出现过似的。

在这件事情上,千凝认同外界的说法,乔振东是有手段的,而且,他可以狠厉可以决绝,可以不讲情面。

秦青之前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时防备指数降低,说起钱的问题。

乔振东说:“如果恨他,同时又需要钱,那么就嫁给他,然后和他离婚。”

这话是千凝在秦青写的博客中看见的。

自从她自杀那次之后,她就再没有更新过博客,访客列表里,却总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青恒。

只是不知道,这份恒久真会是永久吗?

换做过去那个陆千凝,她是一定要找乔振东理论的。

你怎么可以拿我表妹的人生来胡闹,怎么可以利用她处理掉李政。

可是她没有。

不得不说,如今,她已经接受了他,不管哪一个他,她都在接受。

了解和妥协同时进行着。

婚姻需要经营,她现在很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她刚刚是不是又闹得过了,不是说,以后再也不和他闹了吗!

沿着大道,一路遇上好几家他们一同去过的饭店,还有他们两个多年后重遇的那一家。

她站在窗前,看着里头她曾经坐过的位置。

外头飘起小雨,她裹紧衣服,头顶一片天却被一把红伞覆盖。

他撑着一把伞,在她身边。

“自作多情跑到这来看什么?找回忆吗?”他说。

她却笑出声来,往他身上砸了一拳,“混蛋!”

他把她抱紧,说:“你闹,我也会回来找你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烦。”

“那就看看,咱们俩谁的耐性比较好。”

“那肯定是我。”

“未必。”

大哥睿东因为在丽江有过回忆,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或许,重获新生的大哥对世界上的每一处筱安到过的角落都感兴趣。

蜜月之前,乔家二老特别对两个年轻人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不要感冒,不要生病之类的话。

乔父觉得老伴越老越啰嗦,“人家小两口去玩儿,你别总说这些扫兴的话。”

“这怎么是扫兴呢!我这是关心他们嘛!”

“啰嗦,真是越来越啰嗦,多多啊!你们玩儿你们的,玩儿够了回来,振东公司的事情先交别人办,别一天只想工作,自己的事儿也要花些时间。”

“爸,您就放心吧!我和振东会给你们带好东西回来。”

乔母笑呵呵说:“我们就希望你们能给带个宝宝回来。”

乔父又把老伴儿打断。

这事儿,一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飞机在一片白云上面穿梭,在云端漫步的感觉真妙。

他握着她的手,“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有这么好的景,我要看。”

“害怕么?”

“嗯?”

“挺多人害怕坐飞机。”

“我也会怕啊!可是你不是在我旁边吗?没事,死就死在一起,没遗憾了。”

他转过头来,对她笑,然后在他嘴唇上刻了一个吻。

“振东,以后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她腻在他怀中,说着这样的请求,希望他答应下来之后,就再也吵不起来,希望这是一个立竿见影的誓言。

他当然说好,“我也不喜欢吵架,倒是你,一直精力旺盛,这是你最热衷的运动,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那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我哪有气你,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

说到宽容,她想起刚结婚不久那会儿,她还没有得到他的心,因为他给别人的爱比较多而生气。她希望他对她无限度无暇顾到她的宽容能有一日变得吝啬。

他似乎也被这个词提醒,想起了什么。

“那房子,我卖了。”他说。

“卖了?”她本来是需要时间反应的,什么房子,可她立刻就想起那栋他一直没有给出去的礼物,回答得倒快,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像,她心里一直在惦记着。

“卖了。”

她有些高兴也有些内疚,剥夺别人保留记忆的权利,是不是太小气了。

“振东,其实,有些事情,我想通了,你在我身边就够了,过去,是我太任性。你想留下的东西,我不会阻拦。”

他忽然笑了,好像她在讲笑话。

她不满道,“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说这些话都不用打草稿,我应该把你现在说的话录下来,等你再发飙的时候放给你听。”

“啊?难道还有这样的机会?”

“不会不会,我开玩笑的。”

两个亲密的年轻人踏进丽江这片土地,整个小城,带着时尚神秘的诱人气息。

两个人一路打闹,说好了不吵架,可是却很奇怪,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们吵起来。

因为她想去喝世界上最小咖啡豆做的咖啡,而他想先去吃土豆炖牦牛肉,她想去雪山,他想去跳舞……

经过数次意见不一致,两个人吵了几次。

最后因为他一时好心帮忙一个女驴友指路,人家给了他多一点笑容,两个人又吵起来。

她说他处处留情,他说她无理取闹,刚才还和一个陌生男人聊天聊得起劲,回头就对他凶。

这等争吵简直像是孩童,当真动气。

哪知道蜜月旅行会是这样。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会在二十分钟之后去牵彼此的手,讨论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意见不一致,免不了再吵,她可以肯定,电视机上面那个淡定从容又大度的乔振东是装出来的。

他简直就是喜怒无常,而对付他的独断专行,她只有耍赖,不从,拿她是女生的事实逼迫他妥协,可是他懒得退让了,总是被他占了上风,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再怎么讨论也是无果。

她后来气愤,“那你还和我商量干吗,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这才乖,听话一点,我才更喜欢你。”

她撇开脑袋,翻个白眼。

白天,他们两个各自在许愿牌上写了愿望,挂在那丛丛许愿牌中间,手指从那铃铛上划过,叮当作响。

他们各自写了许愿牌,不许对方来看。

本来许愿牌这地方,他没太多兴致,后来是她像宠物似的在他身上又抱又蹭又撒娇他才同意。

她写好了往上挂,却这么巧,在里头发现了一个许久之前留下的许愿牌,那上面,有一个她熟悉的名字,也许,他并不曾知道,或许他知道,这是一个他未曾实现过的誓言,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许愿的女孩儿的愿望。

她去看他,他在认真写,不知道写了什么写这么久。

晚间,又被他拉着去了酒吧一条街。

都说这里是艳遇的好地方,可他们两个同来,艳遇自然是被挡在门外了。

他们依旧时不时吵架,打打闹闹,他倒是毫不手软,把她弄得青一块紫一块。

街上人多,小孩子成群跑来跑去,他们两个只那一会儿松开紧握的手,一个不小心被人潮冲散。

人来人往,一旦没有了彼此,才觉得这热闹,这美丽竟然有些可怕。

她寻着刚刚走过的方向,找他,希望能在某个时刻被人捉住手腕,他经常这样吓唬她。

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想打他手机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仔细回忆,刚刚吵架出门,手机放在包里,那个包却忘了拿。

原本仔细谨慎的两个人,竟然因为吵架把这事儿忘了。

风景再好,她也无心欣赏了。

一个错身,又一个错身,他们两个几次在就要相遇的地方转了不同方向。

辗转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

她有些着急了,急得快哭了。

回头又到了许愿牌那里,白天才挂上去,现在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翻来翻去,找到自己留下的牌子,那上头留下了另一个人的字迹,是他的。

“最美的意外。”

看见这行字,她就哭了。

“振东,别闹了,你在哪里?”她喃喃低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以后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说什么都对,我都听你的,你快回来!”

她像个傻瓜似的,在一堆许愿牌下面哭。

越找就越迷失,越找就越发觉,他原来这么远。

她的召唤他听不见。

丽江没那么大,他们两个会这么容易就被冲散吗!

他说,他们之间经过这么多事,是经得起考验的,起码,他受得起,就怕她单方面忍不住。

她走得累了,在一处小咖啡店坐了一下。

她神色不自在,店家好心问她有何心事,她也无心回答,刚才见过的那个陌生男人又和她巧遇,坐到她旁边,与她搭讪,她说了些客气话拒绝掉了。

男人得不到回应坐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各方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与她都仿佛隔了一个世界,毫无关系。

她只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的影子。

她流了很多眼泪,别人都在寻欢作乐,像她这样坐着哭的,实在少见。

小店桌子是木头做的,看样子年代久远,上面被刻上了一些名字。

小学时期,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老师说那叫毁坏公物,长大之后她就再没干过了。

本来无心看这些东西,因为实在没有兴致,可她在桌子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多多,如果你来这里,等我。”

酒吧老板瞧她好一会儿,似乎在与他印象中的描述做个比对,然后走过来,对她说:“你是叫陆千凝吗?”

她抹把眼泪,仍有泪花,“对,我是。”

“哦,是走散了吧!之前来过一个男的,说你要是来了,让你等着。”

“我看见了,他毁了你的桌子,我会赔给你的。”她说着还掉了眼泪。

老板笑说:“这有什么,以后成文物了,还有历史研究价值呢!约了我们小店,我还荣幸呢!别着急,他会找过来的,我看他办事是个靠谱的样子,没事姑娘别着急。”

“嗯,谢谢你了。”

店家为了安慰她,还问起以前来过这里没有,她说没有,今天还因为她要来,他偏不而吵了一架。

过不多久,对歌的男女开始欢快唱起来,有的人汉语不好,有的人普通话不好,有的人在唱什么,她也听不明白。

第一次,就是这一晚,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多多那么好听。

她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在对面。

“陆千凝!多多!听到我的声音回答我!”

对歌的队伍里忽然出现喊话的声音,千凝来不及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站起来就往阁楼走去。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陆千凝!多多!我是乔振东,听到我的声音回答我!”

千凝激动得哭出来,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大声喊道,“振东!我在这里!振东!”

灯火,照应着他的身影。

他终于冲过人群向她而来。

她从阁楼跑下去,他飞奔至门口,头上全都是汗。

什么都没说,他抱住她,她也抱住他。

再多的语言,也不能言明她此刻内心的情潮。

他的心跳很快,咚咚在她耳边。

真切的失而复得,真切的彼此惦念。

还有什么比此刻他在身边更重要!

他的眼神如火焦灼,他的气息温热急促。

他们,在火把跟前拥吻。

“振东,我很怕我找不到你。”她哭着说。

“怕什么,我能找到你就行了,哭成这个样子,太没出息了。”

越被他说就越掉眼泪。

他笑着,安慰她,摸她的头发,第一次对她说了那句话,第一次让她觉得这句话是这么真诚,这么美好,这样理所当然,毋庸置疑,什么证明都不需要。

他望着她的眼睛,眼底似乎还有着远处火把留下的星点火光,他说:“找了好几个地方,累死我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让这些人帮我把你唱出来了,多多,我爱你。”

岁月匆匆而过,身旁依旧是旧人,这真让人高兴。

又过了几个春秋,陆千凝从剑桥大学毕业,获得发展经济学硕士学位。

乔振东和大哥睿东投资的公司,发展规模不断壮大,而立群一直占据行业市场份额第一的位置,这对于竞争激烈的互联网企业来说是不易的。

乔振东曾经笑言大哥有魄力,竟然肯放大嫂筱安出国深造那么多年,后来轮到自己,还不是也支撑到底。

兄弟两个都有两个很忙碌的老婆,他们的故事争相被媒体传颂,有人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鼓励现在的年轻人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早些给自己的人生规划方向,做一个适合自己的人生定位。

回国之后,陆千凝与乔振东共同创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千凝负责项目策划,只不过这一次从网页变成了房子,她用她的视角和理念,力争使每一个项目都能展现出一种艺术和商业的平衡。

平衡,这是乔振东一直在讲的一个词。

他说,生活需要平衡。

而她又何尝不是,自从和他结婚以后,她就一直在找一个平衡。

如今,她可以把这份平衡从生活带进工作,这是令人兴奋和高兴的。

他们的夫妻档形象也逐渐在媒体上曝光,家庭和睦,爱情美满,实在羡煞旁人。

他们拥有一个儿子,儿子特别爱粘妈妈,长得和乔振东小时候很像。

他就是在那晚,在丽江与他失散又找回的夜晚降临的。

首都机场,成了千凝最长出入的地方。

又是一个春天,她托着行李箱出来,外头接机人群中,有一个站得不近,他个子高,站得稍微靠后,可她能第一眼就看见他。

他戴着墨镜,展开双臂,对她微笑。

她到他怀中,抱住他。

“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他身体上熟悉温暖的味道让她一时闭上眼睛,她想念这股味道。

他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吻。

两个人的恩爱缠绵几乎旁若无人。

“上次就没来,儿子怪我,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看来儿子没白养?儿子呢?怎么没来?”

“和大哥家的俩魔头玩儿去了。”

“是你支开的吧?”

“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去了剑桥就是不一样,智商都变高了。”

“你少损我了,刚才佟青恒给我打电话,说晚上请吃饭,青青都做好了菜了。”

“什么?计� �又泡汤?想跟你烛光晚餐就这么难,算了,还是先去青青那里。”

“青青恢复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吗?”

“不错,正常人也会有点心理疾病,青青已经从那段时间走过来了,现在有佟青恒照顾,也看医生,工作挺忙,应该没时间抑郁。”

“那你呢?没有我的日子,有没有想着别的女人,或者对人放电,对人笑,我刚才还看你对一个穿制服的空姐笑了呢!”

“你又开始污蔑,那是礼貌。”

“你那明明就是调情。”

“好吧我在调情,哎?你踢我干什么?你现在好歹也是公众人物,注意形象!”

事业越做越大,房子依旧还是那个。

她开始怀旧,喜欢与他有过回忆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栋房子不够大,小区也不够漂亮先进,可是她喜欢与他窝在这里。

在剑桥的时候,她曾经收到过郝佳寄过来的邮件。

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许愿牌。

那上面有一行字,是千凝自己留下的,她在上面写道,“你我一样,幸福。”

邮件正文,是郝佳写的简短内容,“很庆幸振东能够拥有你。”

从那之后,她时常在节假日的时候写邮件给千凝,两个女人竟然变作朋友。

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可以使泥沙变成顽石,它可以水滴石穿证明它的存在。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值得高兴的是,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旧人都在身边。

那个曾经鲁莽冲动的小丫头,如今在这商界风姿绰约,绽放光彩。

阳光,淡定,自信,从容,这样的词语在她身上绝不为过。

她感激,是她陪在他身旁,她庆幸,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午夜梦回,她想起在丽江的那晚,他在她耳边说:“多多,我爱你。”

她用手指描绘他的轮廓,看着他稳稳睡着的神情,像个孩子。

他的头发浓密,白头发也都不见了,一夜到天亮,有梦也都是好的。

千凝说,做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无梦的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

她既然有这喜好,于是他经常对她讲,他又梦到了什么,特别是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有时候编成短信给她,有时候电话给她,每一个梦境,仿佛都有她的见证。

今天白天,她明明就在家里,只不过她在厨房,他在卧室里休息。

他睡着了,醒过来便给她发了一个短信。

“我梦见我们老了,你的手上长了老年斑,拎着抹布追着我,让我把衣服鞋子都放好,真是唠叨得很。”

地毯软绵,满屋都是四溢流窜的温馨。

她轻手轻脚来到书房,拿了一本书来看。

时差还没倒过来,她干脆捧书在阳台上坐着看。

咖啡香味帮她提神,她更睡不了,干脆躺在椅子上看夜空。

阳台小桌上放着一张宣传单,风吹起一角,发出声响,捡起来看,是省城眼科医院角膜移植捐献基金宣传单。

那上面有一个占了三分之一的广告,上面是一双眼睛。

那日是他为她拍下这张照片,这双眼睛里,还留有他的影子。

(全文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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