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方离的哥哥，方炎。

千凝手术期间，方炎在省城暂住，飞云酒吧重又迎来往日老板。

方离有心把生意还给哥哥，可方炎拒绝了，有些事情，要待它如往日，最好不要触及太多。

方炎回国，要求一定要见到受益者本人，必须他亲自看过之后同意才作数。

来的人只有他一个，捐赠者家属把这件事情完全交由他来处理，可见捐赠人与他非同一般的关系。

所有接受器官捐赠的病患他都一一看过，聊过，病患家属见着他，万分感慨又热情，对他千恩万谢。方炎虽然一直微笑，可距离感明显。

失去挚爱一定是痛苦的，有人高兴，自然有人难过。

方离说，方炎会等到这几个病患康复之后离开。

他想看见，这些器官都好好地活着，这些人，装载着她的生命，好好活着。

上次手术过后，方炎就再没来过。

这次前来看她，刚好遇见李政在病房与她谈话。

他本不想插嘴，可听见这样熟悉的话，他仿佛看见一个曾经的自己，话说出去，似乎才觉得有些不妥。

人家认识你是谁呀？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方炎跨步进来，还是与李政握手。

两个男人握手间，自是一番打量。

“不好意思，打扰了。”方炎先说。

“您就是捐赠者家属？”李政也是个外人，怎好接受人家道歉。

方炎点点头，然后就去看床上坐着的陆千凝。

他的眼神，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透过那层纱布探个究竟。

“方先生您快坐。”千凝伸手招呼。

“不必客气，叫我方炎就可以。”他说。

李政见状，不宜久留，与二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你丈夫呢？”方炎坐下来问。

“哦，他去工作了。”她笑说，她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嘴角微微扬起来，如果能看见眼睛，应该会看见一个明朗的笑容。

她看不见他，所以，他对她长久注视，她也并不知道。

即使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她。

“他很忙吧！”

“是啊！自从我住院，他已经很久没去公司，有的文件还是在这里看的。”

她说起这些，言语中带着甜蜜和满足。

“听说你是第二次做手术。”

“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上次手术也很成功，这次还真要感谢你，听说受益人不只有我一个，她是捐赠器官最多的一位，相信她，还活着。”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好好保护你的眼睛。”

“我会的，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句，捐赠人是你的爱人吗？”

他嗯了一声，仿佛问错了话，他也许，不愿回答。

她没想多加盘问，却听他说：“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没结婚。”

“对不起。”

“没事儿。”

“你放心，我会善待我的眼睛。”

“我弟弟方离对你不错，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他竟然开口求我。”

千凝心里一暖，想起之前的戏言，一定要感谢他才是。

“方离和我丈夫振东是好兄弟，这次，还要谢谢他，等我出院，我一定要请他吃顿大餐。”

“他要的恐怕不是大餐吧！”

千凝一愣，随后笑了。

这是他至今为止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中唯一的一句调侃。

千凝转移话题，“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想方先生应该能猜到吧！如果方先生不同意，我不会强求，我想，在手术过后，看看捐赠者的遗像，我想感谢她，可以吗？”

他想了一会儿，“可以，这事不难，还有几个人你也可以见，她的父母，我想，他们更想看见你。”

“真地可以吗？太谢谢你了。”

“别谢了，只要你好好照顾你的眼睛，就是对所有人的感谢。”

她坐着，一直与他微笑谈话，声音柔，气质恬淡，有小女孩儿的稚气也有女人的风韵，尤其在她嘴巴微微张开的时候。

她的样子与她并不相似，可能就是因为她的眼睛正在“看”他，所以，才这般熟悉吧！

他久久没说话，千凝的直觉告诉她，他一直在看她。

“听说眼角膜一共救了四个人，其他的都是什么人？”她问。

“有学生，有白领，还有就是你。”

“你都看过他们吗？”

“嗯，所有接受捐赠的受益人，我都看过。”他站起来，“我先回去了，等你拆纱布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哦，谢谢你来看我，再见。”

“再见。”

方炎和方离很不一样，方炎话少，与人谈话交流总有距离感。

才听见他说再见，他就已经走出这道门，门轻轻发出一声响。

门口，乔振东和秘书小张一同前来，一边走路，一边讲话。

小张忽然分神，见前头有人从病房出来，乔振东也看到，站下来与他说话。

小张坐到走廊椅子上。

乔振东对他很热情，因他给了千凝光明，与他说话，他都笑得比往日要多。

记得初次见面之时，两个男人到医院阳台上抽烟。

方炎忽然对他没来由地提议，“希望你别让她流太多眼泪。”

听见这话，忽然有一种交接女朋友的意味。

临走，方炎回头望了一眼长廊上坐着的女孩。

小张走神久了些，连老板问话都没听见。

让老板重复她的名字，真是罪恶。

她忽然回魂似的，“啊？乔总叫我？”

“是叫你。”

“哦。”小张慌忙站起来，文件夹递上去，手抖了一下，文件夹里有东西掉落。

“对不起乔总。”她弯腰去捡那张纸，塞回文件夹里，递给他。

“我是让你回家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小张受宠若惊，摇头，“不，乔总，我没事的。”

“你没事我有事，回去休息吧！有事我打你电话。”

“那好，乔总，您还有什么需要么？我帮乔总去办。”

乔振东笑了，“你只要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就好，其余就是吃饱饭睡好觉，看你像挨饿的难民似的，我把你压榨成这样，更有机会被人挖走了。”

小张打起精神，“绝对不会乔总，那，我就先回了，替我向千凝问好，那件事就交给我，我先走了。”

才一开门，就碰见蒙着眼睛的她往卫生间走，摸着墙，有些吃力。

他伸出手去，牵她的手。

她笑一下，他忽然一下抱起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