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关于爸爸

沉小星终于是逃也般地挤出了那个喧嚣不止的大厅。

“梓阳，什么事？”

谢梓阳手里还是举着他那部手机，此时眼里的兴奋难以言表。

“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沉小星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平静，谢梓阳却这么吊着她的胃口，这让沉小星有些恼火，于是她上前就要抢谢梓阳的手机。

谢梓阳怎么会吃她这一套，见她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手机了，谢梓阳便轻松地将手机高高地举过头顶，任凭沉小星怎么跳怎么拽都是徒劳。

“不说就算了！”说完这话，沉小星转身就走。

沉小星发现，在身高方面，自己的劣势简直是太严重了，既然讨不到，索性放弃好了，反正他早晚会说。

“小星！有了你爸爸的消息！”

谢梓阳的话很轻，但沉小星还是字字都听得真切！她像是突然解开什么千年未被破解的密文一般，猛地回头走向身后的男人。

“什么情况？”

“我姑妈的一个朋友在D城公安局工作，他们去周边县城办理一起交通肇事案件时，提到了几年前的一起相似案件，时间大概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被害人好像正提着一个蛋糕从店里出来，然后恰巧有一辆电动车经过……”

是的，那天的确下了好大的雨，大得当时自己的眼泪在那怎么也不肯停歇的暴雨面前，简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年，沉小星应该才只有6岁，不过这短短的六年时光应该是她对家庭这个词最懵懂却又最深刻的记忆吧。

当时，他们一家三口住在离D城不远的县城里。妈妈没有工作，一心在家照顾上幼儿园的小星和每天早出晚归靠卖海鲜为生的丈夫。生活虽是清简了一些，但一家人却乐得其所。

沉小星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更是被爸爸宠成了掌上明珠，翠石宝玉。但作为孩子的妈妈，却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她连自己丈夫的生日都经常记混，更别说女儿的生日了。

沉小星还记得自己6岁生日那天，她早早就起了床，揉着惺忪的睡眼便跑去爸爸妈妈的房间。因为她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爸爸总是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藏在他们的卧室里，然后等着他们的女儿去寻找。

个头很小的小女孩儿将手轻轻地抓在门把手上，心里还在盘算着今年的生日礼物会不会是一架小的电子琴呢？如果那样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在幼儿园的毕业仪式上表演爸爸最喜欢的曲目了，也可以作为明天父亲节的礼物曲目送给爸爸。

想到这里，小女孩儿粉嫩的脸上便浮起了好看的笑容。接着，她像是马上就要拆开包装盒上面的紫色丝带一般兴奋地推开了门，可是，卧室里只有妈妈一个人。

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等着自己去找礼物吗？可是现在，他怎么不在这里？而且，妈妈还在蒙头大睡！

小女孩儿想着，嘟着嘴又跑去了厨房，心想爸爸可能是在为她做长寿面。可是厨房也空无一人，客厅、卫生间、阳台，哪儿哪儿都不见爸爸的身影，这下小女孩儿着急了。

当她再一次跑回妈妈的卧室时，妈妈已经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着她那头及腰的长发，看到是自己的女儿来了，妈妈这才懒懒地笑着说：“小星，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小女孩看着妈妈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把她生日的事情忘在了脑后，于是她伤心地扁着嘴问：“爸爸呢？爸爸为什么不在家？”

“哦，你爸爸呀，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雨下得太大了，他就在上货的地方住下了。”

小女孩一听昨晚爸爸根本就没有回来，那么属于她的生日礼物也就没有人给她准备了！想到这里，小女孩儿什么也没说，转头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想让自己再睡一会儿，说不定雨停了，爸爸就会回来了。可是外边哗哗的雨声还伴有阵阵雷电，都已经9点了，天空依然是昏暗的，看样子短时间内雨是停不了了。

这样想着，小女孩就更加难过了，她担心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可是这样可怕的天气里，她更怕看到爸爸独自一人拉着满车的海鲜，冒着雷电交加的暴雨拼命向前奔跑的样子……

“爸爸，你在哪里？爸爸，爸爸！”

小小的沉小星不知不觉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咽着喊着最爱自己的爸爸，眼泪也湿了大片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温柔却焦急的男声，屋里的小女孩儿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可她并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星！小星！”

“我的宝贝女儿在哪里？看爸爸给你买什么生日礼物了？”

当那熟悉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近时，小女孩这才确定那是爸爸的声音，于是她迫不及待将被子掀开扔在一边，一把便抱住了满身已经湿透了的，还带着满身腥味的爸爸……

是的，她收到了生日礼物，而且是她梦寐以求的电子琴。可能是太兴奋了，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不停地亲着爸爸那已经冒出胡茬的侧脸。

“我女儿开心吗？”

爸爸紧紧地握住女儿的双手，生怕她动作幅度过大，会不小心摔倒地上。

“开心，爸爸，我很开心。”

“小星，那你有什么生日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可以永远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胡说，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只有嫁不出去的人才会永远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呢！”

爸爸说着他的理论，小女孩却是似懂非懂地说：“那我也要嫁给像爸爸一样的男人！”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融化了一个男人的心，也温暖了由于寒冷奔波而湿透了的身体。

片刻过后，小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爸爸，我一会儿得重新许愿了，因为你们还没有给我唱生日歌，我也没有吹蜡烛，所以刚才的愿望不算数！”

这时，妈妈梳洗打扮停当后，从卧室缓缓走了出来。她接过爸爸脖子上的女儿道：“下来吧小星，让爸爸去洗洗，不然满身的腥味怎么给你过生日啊？”

“可是爸爸还没有给我买生日蛋糕呢！”小女孩的声音轻而柔软地响起。

抱着女儿的妈妈嗔怪着说：“现在外边还下着大雨，你让爸爸怎么去啊？”

小女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如果再不去买的话，恐怕很多店家都要关门了，于是她又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看到女儿这样，爸爸怎么能受得了？

“没事儿的，我换了衣服就去给她买。今天天气不好，再不去的话，恐怕店家今天会早关门，那样我女儿就没法许心愿了。”

说着，爸爸换了套干爽的衣服后，便披上雨衣再次出门了。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家的男人。直到凌晨，公安局打来电话说发现了蛋糕店门前男人已经冰凉的身体和那已经摔得粉碎的天使蛋糕……

沉小星眼里满是泪水，谢梓阳就在一旁默默地为她擦拭着。

“那当年，公安方面没有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沉小星摇了摇头，哽咽着将头埋在了膝盖里：“当时他们判断说是雨天路滑，然后我爸是摔倒后，头部猛烈磕到石阶上死亡的。”

“那周围的监控没有拍到实时的画面吗？”

“监控？”

沉小星冷笑了一声，“当时的小县城本就落后，就算有监控，碰上那样恶劣的天气，恐怕也早就毁坏殆尽了吧！”

说到公安局，沉小星猛然抬起朦胧的泪眼，好像是希望就在谢梓阳身上一般，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道：“对了，你刚才说有我爸爸的消息，具体是什么情况？”

“哦，就是说当年有一起死亡案，好像偶然听说不是死者摔倒所致，似乎是那天道路湿滑，能见度也不清晰，一辆电动车被对向的大货车远光晃了眼睛以后发生了侧滑，然后好像就波及到了一旁的行人……”

“具体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那天是不是下了很大的雨？不对，应该是暴雨对不对？”

沉小星听着谢梓阳模棱两可的叙述，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那个被电动车碰倒致死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爸爸没错。她在脑海里拼命地回忆着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摇晃着谢梓阳的手臂，问着各种她能想到的问题。

“小星，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我只是想到你曾经和我说过伯父的遭遇，我感觉这两件事情有相似的地方，不过也许只是巧合……”

谢梓阳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如此激动又如此伤心，一向花样百出的他，此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梓阳，你问问你姑妈，问问她那件事情是不是发生在1998年6月20日，星期六？”

沉小星迫不及待地说着那个日期，那个她最爱的爸爸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小星，那么久远的日子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你……”

谢梓阳不明白，一向大大咧咧的沉小星怎么会对这串数字这么敏感？

“因为那天是我6岁的生日，而第二天就是父亲节，我本来是想给爸爸弹他最爱听的‘小星星’，可是他却……”

说到这里，沉小星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决了堤，说话的时候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在猛烈地颤抖。

谢梓阳简直是心疼得要命，他不顾一切地将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揽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放心小星，不管是不是和伯父有关，明天我都带你回D城……”

已经快要哭成泪人的沉小星，此时窝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默默地抽泣着，听着谢梓阳的话，不禁将头埋得更深了。

“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