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吝啬得向人间施舍着温暖。
风,如刀一般,掠过山头,扫尽茵茵绿草,苍苍翠叶。北风猎猎,黑云阵阵。卫铭与雨莱,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如今他与他也是肝胆相照的仇人。
十年恩怨,一决生死。
十年前,他与他亲如兄弟,在如画的冬临,一起读书习武,一起闯祸受罚。
有一次他们曾一夜坐在拱桥的石阶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皎洁的玉环如一碗香醇的杜康,他们坐在浓浓的月光里,都快要醉了,要是太阳永远都不升起来,他们可能永远坐在那儿,怡然自笑,喝酒畅聊……
十年,一瞬,又仿佛一生。时间,在他们心中抽打地伤痕累累。这十年,他们看过了太多太多,腥风血雨,同门相残。没想到,今天,轮到他们了。
他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他们看着远方,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座荒山,又回到了鸟语花香的冬临,那里有小桥流水,那里有清丽绝俗的诺公主,有冷若冰霜的凤儿,有他们粘粘的相思。
太阳渐渐西沉,将他们身后染得血红,就像他们那颗受伤的心一样,不停地滴血。一阵疾风掠过,卷起一地落叶,他与他猛然对视,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结,连飞舞的落叶都停止了飘动。
当年,他卫铭可以为他雨莱生死与共以命换命,但在一件事情上,他绝不马虎,就是忠于自己的主人,就因为主人要雨莱的命,他便毫不顾兄弟情义,一路追来。
他们,必须死一个!不是他亡就是我死。可是这次,为了小诺和孩子们他都只能赢不能输!
忽的,雨莱长剑出鞘,势如白虹贯日,声若虎啸龙吟,中宫急刺,有一丈到一尺,由一尺到一寸,由一寸到半寸,宝剑直入卫铭心脏,分毫不差。
雨莱的宝剑还没拔出来,他看着卫铭,一道血线从他嘴角流下,卫铭猛地向后一挣,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和漫天的夕阳融为了一体。
白旋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她对卫铭没有好感,但毕竟都是宫主的人,卫铭如果死去,宫主必会怪罪于她。于是她立刻帮他止住血,并给他服下了一粒随身携带的雪参丸。卫铭才得以保住性命,伤势才有所好转。
是夜,月色撩人。思绪烦乱,除去了大敌,雨莱依然无法入睡。
整个安缇驿淡然静谧,脱去华丽的外衣,避开白日的喧泄,笼罩在轻纱般地薄雾之中,竟显得如此安详平静,仿若人们梦中的太平盛世。
床塌上的女子依然沉睡,均匀地呼吸声让人心里有些许安稳。不管时光怎么流逝,刻在心上的人依然清楚,相恋相爱的记忆一如昨天发生般清晰。
“真的要走了吗?”女子稍稍清醒,清丽的脸庞淡然从容,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世间的一切她都置身事外一般。然而这样的淡定让人心疼,好想带她远离红尘,隐居山林,闲云野鹤,笑傲江湖。只是她身上散发的光华让人望而却步,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不是现在的我拥有的起的,就算拥有了亦没有守护的能力!我……要奋斗,哪怕只是为了她!
“雨,让我为你轻歌一曲,算做最后的诀别,好吗?”声音再次轻柔地响起,将他迷路的思绪一把拽回到现实。
“好!小诺说怎样就怎样!”心如绞丝般被揪起,诀别吗?不是的。柔柔的嗓音,淡淡的轻愁,伴着琵琶扯动人心的弦音,唱尽了今夜的离愁,摧毁了他的意念,真想时间就此停止,定格成永恒!
“小诺,我不能再带你流离失所了,你必须留在冬临,留在你的亲人身边。”声音即出,便没有后悔的余地。“小诺,对不起!爱你就要暂时离开你,爱你就要暂时放下你,爱你只能把你放在心里,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你……可曾明白?“
“雨,你不会的。我一定要跟着你!”她的手轻轻颤抖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只能看着她从希冀到失望最后绝望,他只能静静地看着。
“小诺,等我,好吗?一定要等我!”多年以后,那句誓言那首曲子,似乎已经被战争淹没,被硝烟覆盖,一如那些战争中的鲜血,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干涸,然后了无痕迹。只是午夜梦回时,依稀记得自己说的那句我带你走,依稀记得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泛着绝望凄美的浅笑,轻摇着头对他说我一定要跟着你。
洁白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来。微风轻轻的拂过,一阵花香飘了过来。是那种让人沉醉的香。天色已慢慢地变暗。微风由小变大,直至狂风怒吼。风吹起了他的衣裙,吹散了他的长发,吹卷了树上,空中,地面的海棠花。
何为江湖?何为爱之深,恨之切?恩恩怨怨纠缠此身,一切都是过眼云眼……
这个江湖,清新的如同青绿的水色。碧波柔柔的心间,总有一丝清风吹过,在血雨腥风中总给人温暖。水色青烟,氤氲了一片迷蒙。正如这个江湖的云雾缭绕,那梦幻般的美丽,正如烟花盛开的灿烂。江湖本不是个平静的地方,那些存在的如同灿烂的烟花,只是烟花过后的凉薄谁又知道呢?这只是个水色烟花的世界,优美的如同江湖本身。或许你说,江湖本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何为清风?何为水色?何为烟花?
等诺因重伤昏睡过去后,两个孩子也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了驿站。
“娘不跟我们走吗?”婉婷有些不舍。雨莱安慰道:“诺病了需要休息,明天等她好了,她就会追上我们。”婉婷才听劝离开。雨莱带着他们连夜赶车,离开许诺,离开了安缇驿,朝洛雪山东部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