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很快就结算短工们的工钱,将他们赶了出去。
等衙门里的人将犯事的人拉走,李石就叫人用水将院子冲洗了好几遍,将空气中遗留的血腥味都彻底掩盖。
而周大福很快就在村里和附近的村里招齐二十个短工。
李家出的工钱不少,因此有不少人家硬是挤出一个劳动力出来。
这样,向成带着那些人去李家另一个庄子上帮忙。
但被赶出去的短工并不甘心,他们刚觉得生活有了点盼头,怎么能眼看着流走呢?
范飞握紧手中的钱袋,他没料到李石会这么激烈,但他从不后悔自己所为。
就算流浪了几年,就算身上背负着屈辱和仇恨,他也从来是作为一个人活着的,真要眼看着万老大做下那种事,他觉得,他也就不配为人了。
崔庆也烦恼,但见范飞脸色不好,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街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力气活。”
范飞垂下眼眸,“那有什么用?不过是吃上两三顿饭,有了今天的没有明天的。”
崔庆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吭吭哧哧的道:“那你说怎么办?李东家已经恼了,是不可能要我们的。说起来李东家没有把我们都送官已经不错了。”
他们真被送官,就算真的与此事无关,也保不齐有官员为了卖李家一个人情将他们判罪。
范飞眼睛一亮,是啊,李家为什么不将他们送官?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李石,但仅有的几次会面告诉他,李石并不如外面说的那样良善,至少从他放狗咬死万老大来看,他是一个喜欢斩草除根的……
“我知道!”范飞高兴道:“他这是给我们机会呢?”
“什么?”崔庆满脑袋问号的看着范飞。
范飞很高兴,拉着崔庆去找剩下的短工。
“去求李东家?”短工们都很犹豫,“这样有用吗?要知道姓万的那小子可是想害李家性命的。”
说到这里,大家对那些人更是愤恨,平时欺负他们也就算了,做了坏事竟然还连累他们。
范飞心中很不屑,若不是你们不肯揭发对方,李石又怎么会这样做?
但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一定有用的,只要我们肯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一有异常就报告给东家,李东家就一定会考虑重新雇佣我们的,要知道李东家可是好人。”
“对啊,对啊,大不了我们少要一些工钱就是了。”
“还要呀,才十文呢,再少就没有了。”
“总比现在一文钱也没有的强……”
“说到底也是我们的错,若我们报告给李家,李东家一定不会赶我们走的……”
大家稀稀拉拉说了一些话,总算是鼓起了一些勇气,结伴往鸣凤村而去。
一到李家门口,范飞就率先跪下,后面的人见了也跟着跪下。
没多久,周大福就开门出来,眉头紧皱,“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老爷可都把工钱都结付给你们了。”
“周总管别介意,小的们来是有事想求李东家。”范飞诚恳的道:“我们知道姓万的那件事是我们不好,以后我们一定多加留意,绝不会让东家再受这方面的损失。”
周大福低头看他们,并不说话。
范飞和众人又一通保证,包括减工资的事也说了,大家渴求的看着周大福。
周大福淡淡的道:“这事我做不得住,得找我家老爷,你们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范飞忙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帮东家收割了稻子再说吧。”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也是干闲着,纯属帮忙。”
周大福深深地看了范飞一眼,道:“你们等着吧。”然后转身进去找李石。
李石正在练字,听闻笑道:“这范飞倒是个聪明的,他是什么人?”
“听说会读书会算账,只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流落到这里来的,到钱塘倒是有将近两年了。”
“识字还能算账,却还做了流民,到了钱塘两年,怎么可能还混迹在流民之中?”就算外乡人在这里不好找工作,但那是指一直流浪不定的流民,范飞聪明又有本事,来了两年怎么还可能做这种苦工?“其中有什么隐情?”
“听说他没有户籍和没有路引。”
李石眉头一扬,“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别的不说,光去年那场雪灾就可以让他重新上户口……”李石顿了一下,挥手道:“算了,让他们去吧,就说我说的,他们犯了错,不能不惩罚,将工钱压到五文钱,以后谁立功,谁办事好,再给他提上来,可若是再出现万老大这样的事,那就拥不录用他们。”
周大福应声而去。
李石看着桌上的字,心里算计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天下的百姓过得很苦,他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将他们的生活地位提上来,当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主,能影响的也只有这一方土地……
李石重新录用那些短工,但待遇什么的一公布,就没有人觉得李石有多傻了。
不少人开始琢磨起李石这个人来。
没有人相信李石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至少府城和周围的地主都不相信。
骗谁呢?
河西的人都跑到他家门口了,他住在自个家里听到那样的惨叫声才起床?
就这么巧,那些人刚跳进去就被狗包圆了。
再看那些起了异心的全都给李石送到了牢里,而剩下的人却被他将工钱压到最低……
有人就起了心思,其实李石的这个法子也不错,运用得好,他们能省很多钱呢,毕竟,他们养不起长工,每年要雇佣不少的短工。
而需要到短工的多半是农忙时候,这时候的短工可是特别贵的。
用那些流浪和乞讨的人干活能省下一大半的钱……
于是,就有人尝试着到府城里雇佣了几个这样的短工,晚上就派长工与他们住在一起,监督他们。
又拿出李石的那套法子来,竟然平安度过了今年的秋忙。
一笔账算下来,他们的确省下了不少钱,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木兰正在和李石生气。
木兰不知道左宅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以为李石只是用狗吓唬他们,最多咬伤他们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别的不说,事后送官就够他们在监牢里过大半辈子了。
但木兰没想到李石会伤人性命,即使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杀人,甚至她自己手上的人命都要比李石来的多得多,但她对生命一直有一种尊重,除非迫不得已,不杀人她只能死的情况下,她才会动手杀人。
可现在,他们比他们优越太多,根本就没必要。
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的死法。
李石无奈,“我也没想到阿福和阿财会那样野性不改……”
木兰生气道:“你算无遗策,怎么会没想到?更何况,我们喂养阿福阿财都是用的生肉,有时候还打开门让它们去后山自己猎物,什么叫野性不改?阿福阿财一直都是野性!”
“狗是向全向成牵去的,若没有你的命令,他们不会不拦着。”
李石沉默不语,但绷直的背却代表了他的想法,斩草必须除根,所以万老大必须死。
木兰摸着肚子,沉默了片刻道:“他们罪不及死。”
李石眼里闪过寒光,“难道要等事情发生后再来判他们的死刑吗?木兰,我从不是慈悲人,也从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然会下这个命令的。”
李石伸手过去握住木兰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伤害我家人的危险分子存在。”
木兰顿时不能再反对,轻轻地靠在李石身上。
这是他背下的罪孽,却是为的他们。
李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昨晚你一整天都没睡觉,还是去睡一觉吧。”
木兰的确有些困顿,刚想应下,隔壁阳阳就突然大哭大叫起来。
李石和木兰忙跑过去,阳阳正挥着手,蹬着脚在大哭。
木兰就要上前抱住他,李石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上前两步率先一步抱起阳阳,将阳阳的头按在胸前,轻轻地拍着他,“没事,没事,爹在这儿呢,爹和娘都在这儿呢。”
阳阳眼角流下眼泪,闭着眼睛嚎了两声,闻到父母熟悉的味道,这才慢慢的停下哭泣,一抽一抽的又睡过去了。
木兰就心疼不已,“孩子这是吓着了?”
“他这个年纪不宜用药,回头把他带到我们屋里,我们亲自看着。小毅小彬和那十二个孩子那里,回头我写下几个药方,让周大福家的熬了药给孩子们压惊。”
昨晚上一场混乱,孩子们虽然没看见情况,但那惨叫声也让他们吓得够呛。
昨天晚上,木兰就是将十几个孩子都聚在一起,更是亲自抱着阳阳,又解释过,但还是有几个孩子被吓着了。
阳阳也是。
一连几天,阳阳都在睡梦中惊醒,李石和木兰心疼不已,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里,晚上亲自看着,加上白天又有人陪他玩,这才渐渐的忘了那些事情。
十二个孩子中三个比较小的也有些被吓着,所以木兰每天都要过去看他们。
婷婷见那些短工已经离开,就想和木兰告辞,“……家里也种了一些地,总要回去打理。”
“你们住在这里也是可以回去打理的,来回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现在正赶上秋收,村子里的大人都到地里去了,你们又都是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木兰沉吟片刻道:“你们白天就去割收,傍晚早点回来,要成群结队,不要落单知道吗?”
婷婷想了想,就答应了。
前几天的事也吓了她一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