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走后，许慎言瞧着被翠儿摆到窗前桌上的那个白玉碗，觉得莫名的烦燥，很想一把砸了它。只是想到砸了还得赔三十两银子，又觉得不划算。想着还是等哥哥嫂子商议后再作定夺，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去后院收拾那个废陶罐了。

柳氏这宅子买的急，又住得急，将将把花园和住人的院落理出来，杂物房边上那块空地堆放了翻整花园时挖出来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土，上面已然蔓了荒草。

许慎言到时，一溜长得歪七扭八的罐子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仆妇们瞧见许慎言，不由都眼睛一亮。

“姑娘，您来看看！”领头的仆妇上前请示道：“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仆妇们不知道许慎言要这么残次罐子做何用途，有些不知所措，却仍是规规矩矩把一堆东西都清洗干净了等许慎言的指示。

许慎言瞧着一个个洗得纤尘不染的陶罐，想让仆妇们一起装土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们忙去吧！”

仆妇们应声而退。

“姑娘，这些个东西要往哪摆？”哪怕翠儿是知道许慎言要拿这些罐子做什么的，却也对这满地的罐子没有头绪。

许慎言望着满地的罐子，微微一叹，道：“翠儿，给我寻些菜籽什么的来！”

翠儿应是，转身去找管事婆子了。

许慎言从杂物房寻了一把铲子。将那些罐子一个个地装土。等翠儿回来的时候，许慎言已装了一大半了。“姑娘，府里没有菜籽，夫人已让管事去买了。我从厨房寻了些蒜头，您看能不能用？”

许慎言一回头，果见翠儿手上提着一串蒜头。

“嗯，能用能用！”许慎言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手上沾染的泥巴便花了额头。

“哎呀！”翠儿急了，急忙上前用帕子去擦许慎言的额头，嘴里不停道：“姑娘，您放下，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就行，若让老爷夫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许慎言将头一偏，从翠儿手中接过帕子，自己稍做擦试，笑道：“我本就是农家女，哥哥又不是不知道，如何就碰不得这些？况且我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这全让你们来做，我又何必来捣鼓这些？”

“可是……”翠儿还想说什么。

许慎言将帕子往她手中一塞，又将铲子递到翠儿手中，道：“你既瞧不过去，便帮我装土吧！”

翠儿拿着铲子，傻愣愣地看着许慎言将装好土的罐子沿着杂物房前面的矮墙高低错落地摆放起来，破旧的墙体突然就多了几分琳琅满目的样子。

许慎言将余下的罐子一部分沿着杂物房门前的小径两侧一直摆放到门口，一部分在空地围着明显矮了下去的土堆围成了一圈。

“姑娘，这些为什么要摆在空地上？”翠儿不解地问道：“您要在空地上种菜，不如直接将土堆推平，不是更省事？”

“傻翠儿！”许慎笑道：“不是你说的，我若在府里种菜传出去会被人笑话吗？我这将菜当花来种，种得趣味些，即使万一叫人瞧见了，便说是装饰这杂物院的，人家也挑不出什么来吧？”

翠儿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家憨实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思，这心思绕的，真是有够味远的！

“这个土堆赶明儿寻些翠竹来种上，显得清雅些。土堆根这一排，寻些金钱草什么的种上，墙头那一排，高的罐子种忘忧草，矮的那些及路两旁的，种些寻常青菜既可。”许慎言将各处的打算一一指给翠儿看。“等到来年，将罐子里的金钱草往地上一分，这一大片全是绿绿的，不正赏心悦目？就是别人瞧见了，也只见满圆子的翠绿！”

她还记得李家村那住了十年的庄子一角，就是这样一大片赏心悦目的绿色，那年，是她领着阿麦和顾珉安一起种的。

“那这些蒜头呢？”翠儿将放在地上的那一串蒜头提起来，朝许慎言晃了晃。

许慎言四处看了看，将土堆那一排摆得密密麻麻的罐子错落分成两排，让翠儿一起将蒜头剥好，一个个种入靠里面那一排的罐子里。不过一会，便将那一排罐子全数种了蒜头。“好了，大功告成！”

“姑娘，还有多余的蒜头！”翠儿伸着小手，掌中还捧着四五个蒜头。“要不要全数种了？”

“不用，余下的还给厨娘做菜去！走！”许慎言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很有几分成就感。

翠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姑娘，您先梳洗一下吧，免得等下让夫人瞧见了……”

柳氏和许慎行对许慎言的照顾爱护，下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便是夫人身边的马嬷嬷都不敢在姑娘面前摆夫人乳娘的架子。众人可是半点不敢委屈许慎言。

许慎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果然沾了不少土，觉得翠儿说的话很是在理，便先回了房。还没到房中，便远远地瞧见敞开的窗口前那只白玉瓷碗。瞬间高昂的兴致全数没了！

“翠儿，将这余下的蒜头种那个瓷碗里去！”许慎言恼火不已，瓮声道。

“啊？”翠儿张口结舌。我的姑娘啊，你是有多暴殄天物，拿三十两银子的一个瓷碗来种蒜头？

“呵——”一个低沉的闷笑自身后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许慎言身子一僵，许家除了管事和许慎行的书僮小厮，加起来合府不过十个男子，这后院除了许慎行更不会有别人进来，然而，许慎言听得真切，这声音并不是许慎行。

一回头，却见那似闲庭信步而来的，不是项辰又是谁？

项辰为什么会来府里？且还像个主人似的闯到后院？许慎言还没反应过来，项辰已站到了她的跟前。

许慎言急退了三步，不由唤道：“翠儿——”

翠儿面带踌蹴，欲拦到许慎言面前。

“退下！”项辰一声冷喝，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翠儿，翠儿吓得颤了一颤，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

“奴，奴婢在前面等着，有事您叫我！”翠儿头一低，连行礼都忘却，便退得不见人影了。许慎言没来由一阵心慌。“你，你怎么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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