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芷和柳芳不管怎么劝睛红,睛红就是一言不发。余波没走多久,睛红的手机就响了,惠芷和柳芳以为是余波打来的,一齐看着她。
电话是陈亦打来的。睛红不想让惠芷和柳芳知道,冲她们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谁来的电话?”惠芷和柳芳一齐问。
“余波的。”睛红骗了她们。惠芷和柳芳相视一笑,冲睛红说:“小姐,余波是有苦衷的,男人嘛,谁没有点风韵事,给他一次机会。”睛红笑笑,不说话,背着小包,离开了惠芷和柳芳。
睛红打的去了三里屯酒吧,在一家男孩女孩的酒吧角落里找到了陈亦。
“不是说好今天我们不见面的吗?”睛红盯着陈亦看。
“小红,我忍不住。”陈亦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我刚才看到余波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就想反正余波今天跟你不在一块,我正好没事,出来坐坐也好,你不是说回来要讲一个故事给我听的吗?我现在想听。”
“现在讲吗?”睛红一边问一边冲服务员招手。
“你要什么?我来叫。”陈亦说。
“我想喝酒。”
又一年的开春后,环境司的人事关系变了。杜司长调博物馆当馆长,王安来这儿当司长,陈亦被提为副司长,叶晶莹是一处的处长,余波改口叫叶处长很不习惯,三处变成了综合处,是一个后于余波分来的清华毕业博士当科长,余波还在一处,只是无职无权。
余波比以前更不能乱说乱动,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司太多的内幕,所谓怀璧之罪。提上去别人不敢用,退下来没后路,他只能祈求环境司保持环境优良,风平浪静,一有风吹草动,他又会被怀疑是一个幕后策划。
何葵去水科学院以后,一直不顺当,确定何葵去水科是几个月前的事,如今水科院改革也很快,机关合并调转也多,老院长在几个月内退居二线了,新院长是一个年轻的博士,整个班子也年轻化。部里派何处来他们知道,不能明着抵制,只有软着陆,先挂副院长,但不安排具体事情,类似副院长级的巡视员。
何葵一到水科院,才发觉自己的失误,他要是不提出调出环境司,明年部里人事调整时,他肯定会当个副司长什么的,退休也有个好的待遇,这样一闹,正好被小人利用,他不明白的是叶晶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还有余波,跟叶晶莹一起将他架空了,他还蒙在鼓里。他的两个下级,不动声色地做了那么大一个陷井,等着他往下跳。
他想想,人一生真的没劲。他当处长时,才四十来岁,活着很精神,年轻漂亮的叶晶莹对他眉来眼去,弄得他心旗摇曳,终于犯了所有男人都爱犯的错误,他在那个无人的夜里,占有了叶晶莹,应该说是叶晶莹主动投怀送抱,没想到叶晶莹这个女人其实是那么不简单。他太低估了叶晶莹的能力,“女人与小人难养。”何葵彻底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哲理。
何葵这一段干什么都烦,人一旦陷进困境,很难摆脱出来,何况对何葵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一辈子苦苦地扑在工作上,到头来,却还是被人算计了,怎么也想不开。这不,心火上来了,常闹病,晚上也睡不好觉,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有一次在西四的真维斯服装店,何葵看到了余波,他本想同余波讲几句话,可是余波却躲到傻瓜相机总店里,良久,也不见人影出来,何葵倒是心慰地笑了笑,看来人不能做亏心的事,做了,总是见不了人,要不余波干嘛要躲他。
何葵慢慢在街上逛荡,一个人就去了来福茶庄,没想到在哪儿他又遇上余波,余波很客气问他的工作,何葵意味深长地对余波说:“人一辈子就那么一回事,不过,活到五十多岁,我总算活明白了,这个世界要爬上去不能得罪大人物,想要过得平安不能得罪小人物。是不是?余波。”
余波嘿嘿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何葵的话,他明知道何葵的话是冲他而来,可他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人愣在一处,却都没有什么话再说,余波知趣地替何葵付了茶水钱,就起身离开了茶楼。
何葵随着余波出了茶楼,何葵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行走,何葵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背显得有点佝偻,上面似乎记满了苍凉,余波盯着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分外陌生的背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红,不能不喝吗,有什么事,你讲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你帮不了。”睛红自顾自地叫了一杯扎啤。
“陈亦,你说男人是不是为了当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睛红再也忍不住自己这么多天的苦闷。惠芷和柳芳都说余波是爱她的,都说余波是一时糊涂,被叶晶莹勾引才犯了错误,可是睛红不信,她对余波彻底失望。她一直试着原谅余波,试着去理解余波,她总在检讨是不是自己对余波要求太高,总在找理由为余波开脱,她甚至也相信余波是爱她的,余波是因为想当科长才这么做的,可是不管哪种理由,睛红发觉她说服不了自己。
“小红,又怎么啦?这个问题,你问过几次?”陈亦望着睛红迷茫的眼睛,竟然心疼起来。“小红,机关的事,你最好别插手,我说过有机会我会帮余波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帮他的。余波太聪明,总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插手什么?我真的希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睛红喝了一大口扎脾,扒在桌上哭了起来。
“小红,怎么啦?你别哭。你别哭呀。”陈亦一下子惊慌起来。尽管这一段他在电话中隐隐感觉到睛红和余波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陈亦不想追问睛红。
“陈亦,余波和叶晶莹他俩,他俩。”睛红说不出话来。
“他俩怎么啦?”陈亦紧张地问。陈亦以为睛红知道他们一起赶走何葵的事。余波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们三个人如果不联手的话,何葵是不会那么快就走的,而连系他和叶晶莹的纽带是余波。这件事他想余波不会让睛红知道,他也不想让睛红知道这些机关内幕。
“小红,机关的事很复杂,余波想当官没错,只是余波为人聪明过了头。不过,只要你说句话,我还是会帮余波的。你看这封信,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陈亦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一封关于余波告陈亦的匿名信,写信的人说,这信是余波写的,当时副司长调走后,谣传何葵有希望当上副司长,余波想助何葵一辈之力,就写了一封告陈亦的匿名信。信是打印出来的,没有署名。
这件事,睛红听余波说过,当时她不认识陈亦,尽管觉得余波有些卑鄙,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她不想插手机关的事,何况她也不懂机关内幕种种复杂关系。
“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睛红问陈亦。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呢?”陈亦反过来问睛红。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睛红固执地问。
“前天。怎么啦?”陈亦不解地看睛红,睛红不哭了,兴趣却转向这封信。
“陈亦,你怎么想这封信?”睛红问。
“这是有人故意使坏,而且这人可能是叶晶莹。”
“你不相信余波会做这样的事?”
“是的,我不相信余波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何葵已经走了,余波没这种必要。”
“可是,这信真的是余波写的。”
“你怎么知道?”陈亦吃惊地望着睛红问。
“不过,不是现在写的,是以前,都好几个月的事,为什么叶晶莹现在拿出来说?”
“小红,叶晶莹根本不希望余波当上科长。余波也不是叶晶莹的对手,这女人手段多着呢,余波在她面前永远跨不过去。机关人与人之间很微妙,甭看平时大家都是一脸笑容,可是笑容的背后都藏着一把刀,身在机关,谁又不想弄个一官半职呢?小红,你不明白,我说了你也未必懂,不过不懂好,有时候人生活简单一点也是一种幸福和快乐。不过,余波想当官,作为男人来说,他没错,错的是他太急了,病急乱投病,余波犯了一个大的官场错误。”陈亦语重心长地望着睛红说。
“你们累不累呀?处处防着别人,别人又处处长防着你。这种生活我不敢想象,我一辈子也不想要。只是我不明白,叶晶莹和余波都那样了,叶晶莹还会下套害余波吗?”睛红一急,就越说越激动。
“他们都怎样啦?”陈亦越来越不解地问睛红。“快说,到底出啥事,急死我了。”
“他们,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睛红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睛红是不会相信的。和余波相处了这么久,余波对她一直很尊重,余波连亲吻她都没有,她怎么也不到余波居然会背着她跟叶晶莹上床。她哪点不如叶晶莹?
“不会的,余波不是这种人。”陈亦很肯定地说。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错了吗?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会相信,余波会干那种事。”睛红把她那天在余波宿舍里的见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亦问睛红。
“半个月前。”
陈亦马上明白了,那天余波去他家告诉他的那些事都是从叶晶莹哪儿听来的,而且那晚叶晶莹一直和余波在一块。
“这个叶晶莹,真是不简单。”陈亦嘀咕了一句。“小红,我能帮你什么?”陈亦真诚地问睛红。
“不用。这种事,你帮不了我。我只是心烦,这一段总感觉有什么堵在胸口一般,闷得慌。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点不如叶晶莹,余波居然能够同这个老女人”后面的话,睛红没有说出来,她也没办法说出口。
“小红,人不能这样对比,特别是女人。你和叶晶莹不在同一平面上,不能相提并论。男人和男人不一样,同样女人和女人也不一样。就拿我老婆来说吧,没钱的时候拼命想着法子赚钱,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现在有钱了,买了房,又买了车,却买不了她要的感情。
她无数次在我面前忏悔,让我原谅她的过失,可是我一抱起她,就仿佛会看到长着一对蓝眼睛的男人盯着我,嘲笑地骂我,作为男人,我所有的欲望倾刻间就会化为乌有。我没办法原谅她,但是我却一直没有提出和她离婚的要求,这大概也是她至今感激我的原因。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生活的目标就一样,而且在生活中所流露出来的生存手段就不一样。就说叶晶莹吧,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这一点在她刚刚来部机关上班我就感觉到了,现在叶晶莹既想把余波玩弄在她的股掌之中,又想利用余波达到她升官的目的。
余波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控制余波就成了叶晶莹目前最大的兴奋点。
小红,你在我眼中,完美无缺,但是,你给不了余波想要的东西,而这一点,叶晶莹能够给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难道一个破科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睛红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