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算能猜到是秦苏,也猜不到她约见的目的,尤其是得知陆北辰并非她亲生后,顾初就更无法揣摩秦苏一旦约见她的心思。
门开了,却见秦苏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该来的总会来,就不知道她的意图是好还是坏。
顾初对秦苏的印象不错,源于上次不深不浅的交谈,可能是因为她没阻拦她和陆北辰的交往。但这次,她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又约见这么一个奢贵之所,她的心反倒不安了。
“听北辰说你喜欢美食,又对入口的食材要求很高,不知道今晚我备的这些菜符不符合你的胃口。”秦苏很温地招待着她,亦如上次见到的一样,得体大方。
这令顾初受宠若惊,忙道,“陆伯母,我这个人不挑食的。”秦苏的身份何其尊贵,什么美食美物没有见过?她哪敢在秦苏面前矫情。
“对一些事情有所挑剔未尝不是好事,往往对生活质量有要求的人也会是苛刻挑剔的人。”秦苏轻轻一笑。
听她这席话,顾初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愈发紧张拘束。
秦苏见她不动筷子,笑了笑,道,“快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顾初轻轻点头,拿了筷子,就着最近的一道菜浅浅品尝,秦苏始终微笑看她,轻声问,“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她回答。
这种酒店规格,所采用的厨师必然也是百里挑一,味道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秦苏闻言后似乎松了口气,道,“你喜欢就好。”
闻言,顾初更觉惶惶和不自在,实在按捺不住,问,“伯母,您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品菜吧?”
“这的确是目的之一。”没想到秦苏这般回答。
顾初一怔。
品菜,是目的之一?
她对食物的喜好憎恶对她来讲很重要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秦苏温婉一笑,“北辰以前的嘴巴没现在这么挑,听说都是源于顾小姐,所以我想,只要是你觉得不错的美食,他必然也会喜欢。”
顾初的肩头微微一颤。
是啊,她差点忘了大学时期的他向来对食物毫无要求,有时候打工累了只是随口对付,味同嚼蜡的食物他吃着也是津津有味。可现在他变了,对美食的挑剔近乎能用苛刻二字来形容。不管再忙再累,也不再像以前似的随口可以满足,食材的新鲜度、用量、刀功等等都要求极严格。
为此潘安没少跟她抱怨,说陆北辰哪是吃饭,他是在吃艺术品。
“我知道顾小姐跟我们家北辰在大学时候的一些事,你们闹了一些矛盾,有了一些误会,所以,他有所改变也正常。”秦苏姿态优雅地端了红酒杯,与她示意一下。
顾初端了酒杯,两只杯子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轻抿了一口红酒,酒的醇香在口腔里化开,浓郁绵长。她给出解释,“伯母,我和北辰之间现在没什么矛盾和误会了。”
又心想着,她知不知道北深回来的事?
这话没来得及问出口,秦苏说话了,“我知道你们两人和好如初了,也为之欣慰,毕竟人不能抱着仇恨过一辈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该放下的终究还是要放下,你说是吗?”
“是……”顾初回答,可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秦苏这话里是有话的。
“这家餐厅的厨艺还不错,既然连你都赞誉这里的美食,我想,到时候请这里的厨师肯定错不了。”秦苏的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顾初忍不住问,“您需要请这里的厨师做什么?”
“当然是要筹备婚礼现场的美食,到那天来的宾客一定不少,有头有脸的也不在话下,这些工作自然是要提前做好筹备才行。”秦苏拿了洁白的餐布轻轻擦拭了唇角,继续道,“北辰目前人不在上海,他的口味跟你一样,我自然要是来问你的。”
婚礼……
顾初的心脏蓦地一跳,下意识去摸无名指上的戒指,难道,北辰跟家里人提要结婚的事了?可这也太突然了吧?
“戒指很漂亮。”秦苏早就看见了她的戒指,笑得轻淡。
顾初轻轻一咬唇,“是……北辰给我的。”本想说是北辰母亲留下的,但转念觉得不好,就改了口风。
“证明他心里有你。”秦苏轻轻拉过了她戴戒指的手,拇指摩挲了一下戒指,又叹,“可是孩子,这世上太多事可不是只凭他心里有你就能解决的。”
从酒店出来后,顾初没有直接回家,沿着外滩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盛夏的夜总是热闹,尤其是这里,有奔跑的孩子,也有十指相扣的情侣,还有跟她一样孜然孤独的影子。
她需要到一个人多的地方,这样才不会感到寒凉,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可能最不缺少的就是热闹。但热闹归热闹,真正的温暖却无处寻找。
秦苏是个强大的女人,是一个单凭温柔得体就能将人击败的女人。顾初知道自己和秦苏之间有越不过去的鸿沟,这其实在半年前她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顾初就感觉到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真的投缘,其实第一面就会定型。秦苏对她太客气,像是对待宾客。
可陆北辰需要的不是宾客,而是一个能跟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顾初择了一处坐了下来,跃过人群去看隔岸的霓虹,耀得几乎刺痛了她的眼,像是秦苏的双眼,含笑温柔,却有足够震慑的力量。
秦苏说,“你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伯母也知道你很聪明,尤其是在医学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精力重点放在你的事业上呢。”
秦苏还说,“我知道你和北辰相爱,但北辰太过被情感所累、被一个女人所累,这注定是对他不好的,顾初,你想看着他不好吗?”
秦苏又说,“我承认一场婚姻里面需要有爱情,但单凭爱情是足不能撑起婚姻的。陆家选儿媳,只会去选最合适的,你和嘉悦之间,很显然她更合适。”
当顾初知道今晚约见的人是秦苏时,她就预感到这将会是场鸿门宴,只是这种猜测被她强行压下,她想的总是半年前秦苏对她说过的话和温和的态度,那个时候,她并没反对他们。
可此时此刻再细细想来,顾初就如同吞了胆汁似的苦涩,是她天真了,秦苏只是不反对她和北辰的交往,可不曾许诺他们可以结婚。如果秦苏真的接受了她,半年前她就不会提出不要她去见北辰的要求,陪伴在北辰身边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林嘉悦。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林嘉悦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她不得而知,但从秦苏坚决的态度上足可以知道,林嘉悦不过是匿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面对秦苏的大刀阔斧顾初无力招架,最后只说了句,“陆伯母,我想您……没有那么多的权利来干涉北辰的决定。”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又不是北辰的亲生母亲,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可自小的家教不允许她对长辈如此没礼貌。
秦苏听了这话却笑了,“我认得这枚戒指,是北辰生母的。”
她没料到秦苏会如此直截了当。
秦苏说,“既然他能把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那么想必你对北辰和北深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虽然不是北辰的生母,但他毕竟还是要尊称我声阿姨,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的是陆家人的血,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顾初双臂抱腿,脸埋于膝盖,她倒是情愿秦苏是个十分不讲理的人,那么说不定也能激发出她骨子里的叛逆和不服输,可秦苏始终温婉,要她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你很好,只是不适合跟北辰走到最后。
陆北辰打来电话的时候,顾初才发觉脸颊有点凉,使劲抽了抽鼻子,接了电话。
“还在外面?”听出嘈杂声,他问。
这个时候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很好,窝心得眼眶又红了。她“嗯”了声,没多说别的。
“怎么了?”他听出她有点不对劲。
顾初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恣意的情绪,“没什么,就是出来转转。”
“你那边很吵。”
“是,在外滩。”她如实相告。
陆北辰那边迟疑,“从老洋房转到外滩?”
老洋房到外滩还是有些距离的,自然这个借口说不过去。顾初不想他怀疑,就随口搪塞,“我和笑笑来这边吃饭,饭后散散步。”
生怕他再多问,她马上转移话题,“你那边进展顺利吗?”
“很顺利,而且潘安鱼姜他们对艾欣进行了尸检也发现了与其他三具尸体的共同点。”陆北辰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那真好。”顾初知道这对于陆北辰来说是极好的消息。
“别在外面待太晚,不安全。”陆北辰没过多说工作。
听到这般叮嘱,顾初心头像是压了磐石,透不过气了,她又轻轻“嗯”了声,紧跟着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陆北辰,是语境的声音,八成又是要忙工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