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看着她直笑。
“那个……其实伤口也没多严重,你要扣科洛半年年费?不好。”顾初撸了袖子给他看,“真的只是皮外伤,当时受伤的时候都不怎么疼的。”
她的思维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回倒,现在是定格在科洛鬼哭狼嚎,状似陆北辰诛连了他九族似的凄惨一幕,然后有了反应,半年年费,那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啊,听说这个科洛一年只接一个案子,能供他名车名宅地挥霍,那么可见每次接手的案子费用昂贵。
陆北辰拉过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已经结疤的伤口,似认真又似开玩笑,“你这个伤口,能让科洛赚得盆丰钵满,有能让他身败名裂。”
顾初倒吸一口凉气,乍一听还以为是他真想跟科洛计较,便急急道,“我受伤真的跟他无关,他——”
“我知道。”陆北辰拍了拍她的头,眼中带笑,“你受了伤,总要给他一点小惩大诫才行吧,这个伤口对他来说,可完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陆北辰压近她的头,薄唇微扬,“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你快去洗漱换衣服,当然,你懒得动弹我替你代劳也可以。”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觉得,对付心怀不轨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远之。”话毕,一把将他推开。
陆北辰笑了,低沉的笑声从深喉间逸出甚是好听,看得出他心情极佳,就像是窗外的天气,气爽秋高。他道,“顺便想想吃什么,或者,全程都听我的。”
“你全身味蕾,所到之处最先筛选的就是餐厅,我想北京大大小小餐厅早就在你心里有了评级,我哪敢在专家面前瞎指挥?”顾初话毕进了洗手间,一抬手又瞧见指间的戒指,愣了一下,脑子里的画面又开始往前倒,最后,定格在陆北辰说他求婚的那幕上。
慢吞吞地探了个脑袋出来,“哎!”
正要去更衣室的陆北辰顿步,回头看她。
“那个……”顾初的眼珠子转了转,睡衣帽子上的猫耳朵支愣着可爱。“你跟他们说你向我求婚了?”
陆北辰憋着笑,点头。
顾初舔了舔唇,始终保持着探个脑袋的动作,“可是,你没跟我求婚。”
“怎么可能?”陆北辰颀长的身子斜靠在酒柜旁,指了指,“是你自己忘了,你看,戒指都戴上了。”
顾初看了看手指头,又看向陆北辰,“你是在骗婚,压根没有求婚的环节。”
陆北辰走上前,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昨晚上我跟你商量婚事,你呢,生怕我会跑了,死活要我拿个证明出来,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先套了个戒指在你手指头上当证明。”说到这儿,又啧啧了两声,“虽然我高大英俊秀色可餐,但你也不用表现得太明显,这会让我很不好意思的。还想不起来?没事儿,慢慢想,我去换衣服。”话毕,扬长而去。
留下顾初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百思不得其解,有求婚的场面吗?
回了洗手间,趁着放水的功夫顾初又开始往回倒。昨晚上她可没喝那么多酒,还不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她记不得的。科洛的几杯鸡尾酒下肚充其量只会增加情趣而已,她承认,昨晚上也不单单是陆北辰主动,她也大胆了些,可求婚……
脑中断断续续有些画面,不,确切来说像是声音。
“初初,把戒指戴上。”
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困……不要了。”
“听话。”
睡梦中,像是有人攥着她的手,她的指间就多了硬邦邦的东西。
“戒指戴上了就别摘了。”那人在她耳畔低笑。
她觉得脸颊痒,刚要抬手蹭脸,手腕就被人截住,又隐约听那人说话,像是自言自语,“这只手太爱乱动,还是戴另只手上吧。”
镜子上,热气氤氲了一片,恍惚中衬得顾初人面桃花红的。她张着嘴巴,直愣愣地瞅着自己的手指头,上面的钻石始终璀璨耀眼,活脱脱像极了陆北辰那不可一世的骄傲。热气涨了脑神经,也就是说,昨晚上她就是这么被求婚的?还美其名曰自己是被逼无奈?
陆北辰!真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我看是你!
远胜集团,北京分部。
开完了会,盛天伟将自己关在了总裁室里,推了之后的应酬,坐在皮椅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这张名片。
很干净的名片。
没有那么多的头衔,没有那么多的荣誉职称,只是一个名字外加一个手机号。
科洛的名片。
盛天伟手机里有科洛的联系方式,而科洛,想要联系他也是易如反掌。但独独在疗养院留了张名片给他,意思很明确。
他在等他的电话。
科洛,在等着他主动打过去追问梵尼的下落。
对于科洛能找到梵尼的下落,盛天伟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早是震惊。他对外向来宣称梵尼已疯被家人带走,就算陆北辰想查,他自认为疗养院地段偏僻,又不在全国名单之列,陆北辰纵使有心也根本不可能查到那个地方去,可科洛才来北京几天?竟能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梵尼。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盛天伟处于深思始终没接,直到,电话声终停。他慢悠悠地朝前探了身体,将科洛的名片拿了起来,微微眯眼。这通电话打过去,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也许,科洛早就得意洋洋地在等他这通电话,不是也许,他一定在等,势在必得。
不经意想起许桐的话: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盛天伟冷笑,如果判断没错的话,那双眼睛,就是科洛。
将手里的名片一甩,那名片就抽身而去,借着力飞过了办公桌,又飘悠悠地落在了远处的地毯上。盛天伟摩挲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再抬眼时已有了决定。抓过手机,熟练地拨了串电话号码过去。
没多久,那边接通。
盛天伟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陆北辰,你赢了。”
顾初听书上说,北京的秋天最美。十月底,金黄墨绿总相宜,温度比以北之地暖和些,比以南之地干燥些。顾初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很少直面寒凉,可她见识过最冷的秋天。那一年父亲前往莫斯科谈生意,她放了寒假在家待着没事便嚷着要去,本是直飞莫斯科的行程后来不知为何有了调整,倒先是在中国的东北城市驻足了一晚。那一次,她见到了如火的枫叶,那叶脉在风中似筋骨突显,红就更似鲜血。他们说,中国的东北没有秋天,只要霜降一到,枫叶正浓时,冬天也就到了。
她在原本秋季的气节里看见了大雪纷飞,见识了美丽的树挂,上飞机前还只是一件薄衫,下了飞机后父亲的助理就要为她套件貂绒大衣。所以,在长久的记忆中,北方的秋天再美,也是寒凉。可北京的秋给了顾初不一样的感觉,阳光甚好,不暖不冷,车行之处,坠入眼的尽是金黄。也会有风,但柔和,比铜钱还小的叶子扑棱着半空,风停落地。陆北辰告诉她,北方最爱栽种槐树,以北京最甚。
今天陆北辰是不接公事的架势,但顾初想,案子进行到现在是警方调查阶段,轮工作量的话罗池是首当其冲的,所以陆北辰能腾出些时间休整也实属正常。只是顾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就算阳光再好,她带来的薄薄几件衣服始终起不了作用。同陆北辰用过餐后,他便扯着她去了商场。对于上身的衣服,陆北辰的眼眶向来是高,为她选的也都大抵是各个名牌最新上市的奢贵大衣,但最后顾初从商场里出来后的装备是:一套抓绒加厚的卫衣套装,上面的米奇头像甚是可爱,搭配一双短款马靴,街头感十足又利落,又选了只纯色粗线棒织帽,随意头上一戴,就孩子气十足了。
陆北辰于她的这身打扮来说看上去正式多了,一件浅灰色羊呢大衣尽显潇洒。看着顾初这一身,他就不忍低笑,“别人会误以为我在拐卖儿童。”
他虽算不得商务,但在顾初面前总是正儿八经。
顾初一溜烟钻进车里,嬉笑,“你是在怨我逼着你穿这套出来了呗?”
话说间陆北辰也上了车,车门一关,将手里的购物袋往旁一放,车子开了,远离了繁华和周遭人的注视。他笑不离眼,“是你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我要是不感恩戴德,那就太辜负你顾大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这倒是,谅你也不敢口出怨言。”顾初扑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人要知道感恩,为了你这件大衣,知道我跑了多少趟私订馆吗?腿都跑细了。”
陆北辰马上说,“多谢娘子。”
他心情好,她看得出来,但每次心情好也从不会像今天这么“口无遮拦”,一句娘子,如果换成平常情侣倒也没什么,现在情侣还没结婚便老公老婆得乱叫很是正常。然而,这类人中绝对不会包括陆北辰,他做事向来严谨,哪怕这种严谨的态度用在感情上也是他的风格。他这种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如没动念头,女朋友就只是女朋友,绝不会为了贪一时之乐而给对方扣上个暧昧称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