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听出他有意的嘲弄,忍了忍气,说,“是,我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就是很现实。”
陆北辰下巴绷紧了些,盯着她吸了口烟,然后转头狠狠吐出,烟圈散在了车窗外,风很快吹凉,只留得猩红的光亮在挣扎。
“你说得对,北深当时对我来说就只是玩玩而已,学生时代的恋爱谁会当真?既然你了解我的情况,那就应该清楚当时跟我最匹配的就是乔家。怨只怨你的弟弟没有报上家世,如果他搬出陆家的名号,我想,他会是第一人选而不是备胎。顾家的市场需要乔家,商业联姻就是这样。但当时,陆北深能给得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陆北辰将烟头扔到了车外,扭头冷冰冰地喝道。
他的眼森凉极了,令顾初误以为下一秒他会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弄死她。他是个法医,如果想杀一个人不留痕迹的话会有很多办法。
可是他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冰冷冷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匿藏着令人惊怕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陆北深给不了你什么?”陆北辰一字一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了你,去求了跟他十几年都没说过话的父亲,明明知道你就是那么现实的女人,他也认了,希望能带着你去陆家,去告诉你他能配得上你。结果呢?你压根就没给过他时间,转眼投入了乔云霄的怀抱。”
说到这儿,他寒凉的口吻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讥讽,“你们顾家当时不就是要借着乔家上市吗?据传闻当时顾家的资金是被暂时性冻结了,你这个顾家千金首当其冲啊。但如果当时你相信北深,只要你再给他点时间,我想你们顾家所得到的会比当时多得多,也不至于像现在落得家族名誉扫地,而你完成不了学业只能在医院临时挂职的地步。”
顾初的手指颤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脑中是当年北深箍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大吼:顾初,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那一幕其实被后来的她尘封了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当时的情景又真切地映在眼前,她没有看北深悲痛的双眼,只是淡淡地说,北深,乔云霄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咱们结束吧。
没错,就是这样的结束,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所以顾初知道,他是来报复的,他就是想一遍遍地揭开她曾经的背叛,告诉她曾经是有多么残忍,用她的内疚来为他的弟弟祭奠。
“对,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起北深,其实,我不值得他那么做。”顾初说,“我没想过他会出事,当初只想离开他,就这么简单。”
陆北辰咬牙,“顾小姐说得可真是风轻云淡,都说女人心似海底针,这句话来形容顾小姐你一点都不委屈。先是北深,后是乔云霄,看来顾小姐跟男人的条件只有一条,有钱就行。哦不,当时北深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穷小子,怕是一点儿都没资格成为顾小姐的入幕之宾。而现在的乔云霄,不过是你顾小姐再也利用不上的棋子罢了。”
顾初心口剜着疼,但还是轻吐了句,“陆教授看人确实要比你弟弟更准。”
陆北辰一手搭着方向盘,手背有隐隐的青筋凸起。
“可以让我走了吗?”顾初问。
陆北辰久久没有动作。
“陆教授,请你——”
“既然是有钱就行,那倒不如跟我。”陆北辰突然笑了,身子转过来,朝向她,缓缓倒出了这句话。
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愕然盯着他,头发嗖嗖发麻了。
陆北辰的笑却一直蔓延入眼,压向她,她的心“咚”地一下,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却暗自用了点力,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正在一点点朝着她倾斜。直到她的后背都贴在了车门上,她蓦地偏过头,避开他俯下的脸。
“害羞?”他低低地笑,近距离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眼眸深处滚腾着的是强势又蛮横的信号。他腾出一手,按了副驾驶的储物键,从里面拿出支票夹,甩到了挡风玻璃前,对着她说,“支票就在这儿,你开价吧。”
顾初拼了全力将他推开了一点点,呼吸急促,“你、你……流氓!”
这句话令陆北辰的脸色冷了许多,他微微眯眼,“你以为,像你这种女人会值得我来包养?”
有心羞辱的话成了一个耳光,虽说没有扇在顾初脸上,但她觉得,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然后这疼,像是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骨髓里钻,就这么,不停地钻……
“是,我并不值得。”见他没有再继续逼她,她又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陆北辰死盯着她许久,才坐直,手一抬,车锁便开了。
顾初仓皇而逃。
陆北辰没有叫住她,可她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不放过她,进了小区后她才敢回头,果不其然,陆北辰的车才离开。顾初进了单元,按电梯的手就不听使唤了,等电梯门开了后她踉踉跄跄进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量,一点点蜷缩着蹲下来。
她不值得任何人为她付出什么。
北深,如果当初你为了我而挣扎过,努力过,那么我告诉你,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倾尽所有真心相待。
转眼又到周末,又下了雨。天际线都沉得可怕,一直淅淅沥沥地掉着雨点。春景倒是少了很多,琼州大街小巷的丁香花也落败了很多,新芽吐了出来。常人都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想必也不是有多么羡慕夏花的缤纷,只是夏花拥有春花从不曾拥有的全美。顾初一直觉得如果做春花是件很凄凉的事,花叶不相见,一头茂绿簇拥了树枝后,那一朵朵的小花也便落了。
顾初给岑芸送钱的时候许桐也在家,这令顾初感到意外。可一见岑芸那张不情愿的脸,顾初就明白许桐在家的原因了。岑芸接过钱的时候,许桐在旁说,“妈,如果再让我抓个现形的话,以后您别想从顾初手里要到一分钱。”
岑芸将装钱的信封往抽屉里一扔,不悦地嘟囔着,“养了一个白眼狼不够,又多了一个,对,你就这么孝顺我吧,我平时也就那点爱好,你这是想活活逼死我!顾初给我钱也错了吗?那是她家欠我的!”
“对,这全天下的人全都欠着您的。”许桐皱着眉头。
顾初赶忙在旁劝说,“姨妈说得对,表姐,你别跟姨妈置气了。”
岑芸气得一摔门,把自己关卧室里了。许桐见状后无奈摇头,拉过顾初说,“走,到我屋坐会儿。”
进了屋,许桐将洗好的车厘子放了浅口水果盘中,又利落地切了苹果、香蕉和芒果,摆放在了另只水果盘,一一端了过来。车厘子是温热性水果,每一颗如宝石般艳红,水果盘是黑色的,颜色搭配十分简洁抢眼,而另一盘中的水果为凉性,恰巧是可以配合着车厘子食用,十分讲究。
坐定后,许桐叹了口气。顾初心知肚明了,说,“姨妈又去澳门了?”
“输了十几万,幸亏她去的是小场子,又没学着那些有钱人瞄着几千万的挥霍,要不然卖房子卖地都不够还的。”许桐看上去心力憔悴的,将牙签递给顾初,说,“我就想这几天她怎么这么消停,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都泡在**里了。如果不是**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她欠了钱被人押在那了。”
顾初无语,她不是不知道姨妈好赌,打从姨夫过世后,姨妈就迷上了赌博,没事儿就偷着跟一群人玩个赌博性质的麻将,要么就是炸金花,再后来条件更好一些了就开始往澳门跑。表姐向来能赚钱,现在姨妈在琼州住的房子也是表姐买的,而她每个月如数上缴的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姨妈用来做什么。这么多年来,表姐为姨妈填了不少的窟窿,但每一次姨妈瘾头一犯谁都挡不住,谁拦着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开始顾初觉得姨妈只是为了打发生活的无聊,但后来开始担心,表姐就算是散财童子也不够她这么个赌法的了。
“其实我真不怕她花钱,我现在一个人,赚了钱给妈花无可厚非。但她可以有其他爱好,哪怕她天天环球旅行都没问题,怎么就迷上赌博了?而且赌瘾越来越大。”许桐说起来就头疼。“其实我觉得最亏欠的就是你,如果她不是那么好赌,你也不会这么辛苦,我可以完全帮你。”
“表姐,你的难处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辛苦啊,我家的债还有医院的工作都是姨妈出钱解决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
许桐摇头,苦笑,“她是真心想帮你呀?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那笔钱她是要拿去赌的,如果不是要债的人拎着把菜刀砍上了门,她才不会舍得把钱拿出来。医院的工作她出钱出力,那是要你有个饭碗赚钱,可以还她钱。”
顾初笑了,“看你就知道气得够呛,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姨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顾家拖欠了太多人的钱,那些人找不到她父母,就开始跟踪姨妈,最后追到了家里,姨妈吓得都快住院了。现在想想,顾初还觉得后怕,如果当时那个人一刀砍下来怎么办。
许桐吃了块芒果,吃的没滋没味。
“你现在怎么样?”顾初问,“能在家里住多久?”
许桐拿水果的手滞了下,说,“我,可能会换家公司。”
“那位盛总?”
许桐抬头看了顾初一眼,然后落眼,没说话。顾初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别瞎说。”
“看得出他挺紧张你的,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