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整个房子就属这间房保留她的痕迹最多,当她此时此刻置身在这时,才发现,其实面对也没有那么难,她就这么进来了,就这么将过往的一切看在眼里,心情竟然是平静的。
也许就如他所讲,人都喜欢自我逃避,因为逃避使得脚步停滞不前,对外的借口就成了,这个不适合我……
“说说看,怎样鉴定一个人是溺水死亡。”陆北辰语气平静地问她。
顾初愣了一下,片刻,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你给我交了一份不太满意的答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遣你回家再继续给我背书。”
“别别别,我又没说我不知道。”顾初赶忙摆手。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旁边的笔记本递给了她,“你自己写了什么。”
顾初盯着自己的本子,重重叹了口气。
“把你写的念出来。”陆北辰命令。
“……不要了吧。”
“念。”陆北辰毫不废话。
顾初磨磨蹭蹭地拿过本子,翻开,盯着自己刚刚在开会时写的那一串文字,憋了半天才开口,“你——”
“大点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用力抿了抿,再开口近乎哀求,“能不能不念啊?你都看过了,也知道写什么——”
“别废话。”
顾初怏怏,只好垂下脑袋,念,“你的问题刁钻苛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另外,你……”她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陆北辰好整以暇,示意她继续往下念。
她心中哀叹,继续开口,“另外,你身上的……吻痕性感极了。”念完马上阖了本子,脸颊就红了。
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念出口就别扭极了。
陆北辰没说什么,一直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她感到很尴尬,清了清嗓子,“那个……念完了。”
他想笑就笑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陆北辰的唇稍微微扬起。
“我……其实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别让外人看见。”她马上辩解。
陆北辰的身子朝前探,十指交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敢在我提问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不知道。”她不但回答了,还重重地写了两遍不知道,末尾加了个大大的感叹号,那架势气吞山河。
顾初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沟里了,她还以为他指的胆大是吻痕的事……
“想什么呢?”
“啊?”
“当时你想什么呢?”陆北辰耐着性子问。
“我……”顾初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句,“你。”
“嗯?”
她抬眼,老实回答,“我想你呢……”
陆北辰的深眸揉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很快地,笑又蔓延至唇稍,似笑谑。
“想我什么?”
顾初见状,更觉得没脸了,忙撇开双眼不去看他了,嗓子干涸,“没、没什么。”
他还在盯着她瞧。
她微红了脸,模样俏皮秀美,映入他的眼就成了他心中最美的画卷。他竟想她了,会议结束到他处理了一份文件,仅仅只有一个小时而已,他在这里就无法静下心了。他喜欢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柔柔的,如梦如幻,满足了他极大的男性尊严。
潘安眼神和言语间的暧昧多少令他不解,但当他在洗手间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时才恍悟。他微微拉开了衣领,锁骨处的吻痕清晰明显,她是故意的,想到这点,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吻痕扰乱了他的心。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清香,哪怕是在处理文件的时候,属于她的清香都会似有似无地往他的呼吸里钻,极淡,却形同个钩子,拉扯着他的冷静和注意力。盯着文件上的数据,他想着的却是她在开会时的眼神,又或者,脑中的画面会飘得更远,
磨人的女人!
他中了她的毒!
顾初见他始终沉默,抬眼悄悄看他,岂料他的眸光深黑得骇人,心头微微凛了一下,不会……生气了吧?想了想,赶忙说,“我、我其实觉得你说得不对。”
“什么不对?”陆北辰嗓音略有暗哑,抬手,拇指摩挲着下巴,还在看她。
她穿白大褂的样子很美,可在他眼里,更多的是透着妖娆,他知道,如果将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里面会是怎样曼妙的身子。
顾初哪会知晓他脑中的万马奔腾,还以为是自己的不正经触犯了他的原则,不停地往回找补,“在现场的时候你们就确定温泉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再研究死者是不是溺水而死不是多余的吗?”
陆北辰调整了下坐姿,“经初步鉴定,大部分尸块与尸骨都同属一个人,尸块虽然零碎,但在一些肌肉组织上可见防御性抓痕,有溺水的迹象,但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溺水。当然,我们还要等到尸骨和尸块拼凑完整后才能做进一步的分析。”
顾初恍悟,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过来。”陆北辰淡淡命令。
她微怔,起身,走上前。
陆北辰转了一下椅子,看着眼前的女人。
“有漱口水的味道。”他浅笑。
顾初知道无法隐瞒,辩解,“脱敏治疗的过程难免会有反应嘛。”
“效果如何?”他低问。
完了完了,他果然问了!
她觉得头顶上一万只乌鸦在扑腾扑腾地飞,语境果然还算是了解他的,料到了他会查看成果。其实她很想跟他说,陆大专家,才一个小时啊,能有什么效果?可这话她哪敢明目张胆地说?一旦说出口,她有预感遭殃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那个呆萌的“哈利波特”。
用力地攥了攥手,违心回答,“挺好的呀,我很快就没反应了,语境的方法棒极了。”
“是吗?”他似笑非笑。
她今天穿的是件裸色的雪纺连衣裙,裙摆未过膝盖,所以白大褂上身,那一截如藕般细白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未穿丝袜,搭配了双平跟的尖头如果冻般剔透的鞋子。他的目光从她的小腿渐渐下移,那道伤疤愈合得很好,只留浅浅的粉色,娇嫩的脚踝惹人怜爱,肌肤白如瓷柔如月。
“是啊,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见他低垂着眼,她心里更没底了。
陆北辰这才抬眼,随手指了下书架,“从下面的柜子里拿份文件给我。”
文件为什么要放书架下面的柜子里?
她感到奇怪,但也没多问,点点头,转身走到书架旁,弯身去开柜子。
他摩挲着下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愈发阒黑。
下一秒,就听顾初惊呼了一声,紧跟着起身冲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儿,从里面传出干呕的声音。
陆北辰无奈低笑,片刻后,他起身。
洗手间里,顾初趴在水池旁,整个脑袋都快埋进去了,还好只是干呕,过了一两分钟,总算压住了想吐的欲望,接了冷水,一遍遍漱了口,微凉的水珠溅在脸上,她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变态。”她低低地咒骂。
柜子里哪有什么文件?是一瓶瓶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器官,其中一瓶泡了一只手,这倒没什么,但那只手是被解剖了的,里面的每一根神经线都清晰展现,不得不承认解剖人的精湛刀功,但问题是,她最看不了这种。
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她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足去解剖室的勇气,但后来,真正临床的时候正遭她办理休学,错过了彻底克服心理障碍的机会。
“学艺不精,先要从自身找原因。”门口,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顾初没料到陆北辰会跟进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镜子里正好映出他颀长的身影,倚在门口,状似悠哉,连带的,那句骂他的话也顺带听进去了。
“我已经很好了。”她擦干了脸,转过身面对着他,“才一个小时而已,我已经做到了只是干呕。”没吐一屋子已经不错了。
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你有学医的底子,一个小时足够让你脱敏了。”
“可是我都好多年没接触那些东西了,再说了,我学医的时候也不是面对血淋淋的尸块。”她据以力争。
陆北辰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走上前。
她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双臂已经搭过来,擎在洗手池上,将她圈在了他的范围内。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她的腰抵着洗手池,微凉,可头顶上的气息温热,是他的,扫落下来,悸动了她的心。
“怎么这么大胆,嗯?”陆北辰在她耳畔低笑。
“你别……”她生怕万一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那就糟糕了。
“别什么?”
顾初不停地后躲,“让他们看见了不好。”
陆北辰凝着她,呼出的气息略有低沉,他低低笑着,“我在满足你的坏心眼,不好吗?”
“我怎么坏心眼了?”
“从我这里走出去,多了个记号,你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我是你男朋友。”陆北辰说着,脸又凑向她。
“别。”顾初快速挡住了他的嘴,“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
陆北辰微微一扬眉。
“你别误会。”顾初小声嘀咕着,“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是靠着关系才能进实验室。”
陆北辰凝视了她片刻,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再压脸时,轻叹,“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敏感,事实上大家就会这么想。外面的那些人随便哪个都是领域的专家,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实力,只是靠着你的关系在实验室里混日子,他们都会瞧不起我的,你这么优秀,对外我是你的助理,我可不想给你丢脸。”
陆北辰挺直了身子,双手轻轻箍住她的肩膀,“你认为我这么苛刻对你,就是想让你变得优秀?”
“难道你不希望我变得优秀吗?”
他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摩挲着她的小脸,由衷地说,“我的女人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快乐就好。至于在工作上我对你的苛刻,你很快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顾初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笑笑,“你总要克服这些心理障碍的。”
“所以我会努力去学啊。”顾初揪着他的白大褂,“就算不用证明给你看,我也要证明给楼下的那些人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