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也从震惊中恢复了,一脸贼笑地走上前,“我说什么了,哪有你这么逼人的?你今天就算把有数十年有临床经验的外科大夫叫过来他也得吐。”
他的幸灾乐祸陆北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派个司机给我。”
“咦?你别告诉我你是打车过来的。”罗池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叫了个手下过来。
陆北辰没搭理罗池一看看热闹的表情,将车钥匙扔给了那个手下,说道,“想笑趁现在最好笑个够,一池子的尸骨,怕你一会就该哭了。”
罗池被他噎得一句话没有,等陆北辰搀扶着顾初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原地直跺脚,“陆北辰,你哪只眼睛见我哭过?”
语境还一直抱着顾初的那件白大褂,盯着陆北辰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哎,我们的陆教授总算有点人情味儿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顾初完了呢。”
“他有人情味儿?”罗池可算找到攻击的对象了,笑得很贱很坏,“换成是你吐他一身试试?你不仅会完,还会残。”
“啊……”语境打了个哆嗦。
什么事是最丢脸的?
那就是在男神面前出丑。
当然,这句话是筱笑笑曾经跟她说的。据筱笑笑讲述,她曾经在男神面前喝牛奶,为了装可爱,就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为了防止在往里吸的时候发出动静,她就挤压着牛奶盒,让牛奶主动通过吸管涌进嘴巴里。结果当时有人开了个玩笑,筱笑笑就忍不住发挥了女糙汉子的本色,“扑哧”就乐出声来,然后,她忘了自己的手指头还在压着牛奶盒,再然后,牛奶像是喷泉似的喷了她满脸。
筱笑笑的男神是乔云霄。
而她的男神,是陆北辰。
现在,她也在他的男神面前出了丑,只不过,她喷出来的不是牛奶,而且结果也不一样,筱笑笑是喷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喷在了陆北辰的身上。
那一场呕吐,像是开了闸,她吐得近乎都要把胆汁吐出来了,就那么靠着陆北辰,不停地呕吐。
他倒是也躲,就像棵大树似的僵在原地,任由自己做了一次垃圾桶。
顾初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更没有打击报复这一说。
可是,顾初也敢发誓,陆北辰的脸一定铁青了,虽然她只顾着呕吐没去看他的神情,其实,她是不敢看。她更没敢去瞧其他人的表情虽说是大晚上,但灯光照得犹若白昼,再加上陆北辰原本就受人关注,想不叫人看见都难。
她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陆北辰的脸。
顾初就这么一路吐回了家。
这一路上,陆北辰都在给她递水,但无论喝多少,还是会吐出来多少。
晚上她做了好多梦。
全都是些断肢残躯的,要么血淋淋,要么白骨森森,然后又梦见了顾思,她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滚烫的水里,瞬间化为乌有。
顾初惊叫着醒来时窗帘的缝隙已有光亮透进来,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发,睡裙也黏黏地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是陆北辰听见了动静,他上前,身后是客厅闯进来的光,他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犹若神只。
“做梦了?”他坐下,擦过纸巾替她擦了擦汗。
顾初点头,“我梦见顾思掉进了那个温泉池里,然后瞬间就化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昨晚的那一幕,突然觉得阴风阵阵的。
陆北辰看着她,摇头,“不科学,就算是硫酸池也不会瞬间化没了。”
顾初惊悚地盯着他,好半天就哭丧着脸,“我就是做梦,做梦还用那么理智吗?”
陆北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你怎么说都可以。”话毕,起身走到窗子前,拉开了窗帘。
金灿灿的阳光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今天的天儿很好,充足的光亮,令整个房间都明媚,蔓延到了床边,顾初觉得后背的寒凉正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回头瞅了一眼时间,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
许是昨晚上又惊吓又呕吐的,现在还觉得头晕沉沉的。
“那个……”她支吾。
陆北辰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开口。顾初瞄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吭哧出句,“昨天晚上……是不是挺丢脸的?”
他倒没恼,也没责怪她,很是平静地回了句,“还好,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教授被他新请来的女助理吐了一身的事。”
这么一说,顾初更觉得没脸了。
昨晚那一幕毕生难忘啊。
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趴在他身上吐,最后他将她搂住,好像是跟语境交代接下来的事,语气不急不躁的,又跟罗池打了个招呼,他便带着她上车离开了。
“你挺生气的吧?”顾初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什么?”他笑。
“给你工作的人都那么优秀,可是我,第一次去现场就给你丢脸了。”顾初低垂着头。
陆北辰眼神柔和,不再像昨晚现场时那么严厉,“谁都有第一次。”
“你第一次接触现场的时候也这样过吗?”顾初只想找点心理平衡。
陆北辰含笑的唇角有一瞬的凝固,脑海中闪过的是血肉模糊的画面,如一根针似的,骤然扎疼了他,眼神微微暗沉了一下。
“北辰?”顾初凑上前唤他。
“还好。”路北辰的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她脸上,浅笑爬进了眸底深处。
那么清风淡然,就好像,神情从未改变过。可是顾初刚刚看得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眼花,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淡凉,只是很快划过,但,一定是发生过。
“你还能坚持吗?”陆北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唇角笑容扩大,凑近她问。
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彼此气息相缠。
“嗯。”她觉得他眼里有蛊惑的东西,一直勾着她,忍不住跟他亲近,又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的爱意愈发浓烈,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于他怀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丢脸了。”
他低笑,腾出手摸着她的脑袋,“丢脸倒是不怕,只要不丢命就行。”
她抬脸,看着他。
“是我心急了。”陆北辰没再笑了,眼神渐渐沉定,抬手眷恋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骨,说,“或许我该想到,应该让你循序渐进。”
“我行的。”顾初固执地说了句,然后又将他搂了个瓷实,“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教我,只要是你教的我就一定能学会。”
陆北辰浅笑,抬了右手,刚碰到了她的发丝,整只手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骤然凝在唇稍,他盯着右手,很快地,手又颤了颤,不受控制的,他的脸颊悄然转得僵冷,手掌倏地收紧,再松开,稍稍有所缓解。
顾初并没有察觉陆北辰的变化,依偎着他,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小害怕也没了。女人对男人最长久的爱就是崇拜,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是这个行业的智者,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的专家,她却能与他这般亲近,想着就愈发地感到幸福,将他搂得更紧。
陆北辰又不动声色地圈住了她,低头吻了她一下,说,“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
“尸骨都已经打捞上来了?”顾初赶忙问。
陆北辰点头。
“真的抽干了温泉的水?”顾初惊愕。
“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初虽不专业,但也能想象到那些警务人员忙到多晚,没由来地,就对罗池这些人肃然起敬了。
“你身体不舒服,在家等我。”陆北辰起了身。
顾初留在床上,僵直着身子,心里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她也想去实验室,而且从鱼姜、语境的出现她也能判断出他定是将实验室的主力调来了上海。
她是他的助理,难道没资格进实验室吗?
是她自私,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中去,全部!她想要清楚他的全部!
可,前提是他要允许。
陆北辰见她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儿,误以为她是嫌他不陪她生气了,拢了拢她的头发,笑,“我尽快赶回来。”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句无法兑现的誓言。
他工作起来什么样子她多少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就是天生为死者伸冤的人,所以才会这么专注工作。
“我没事儿。”顾初咬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陆北辰轻捏她的下巴,俯身啄了她的唇一下,转身出了卧室。
卧室里没了陆北辰,顾初会没由来地觉得冷,她用力呼吸,想要抓住房间里关于他的最后一点气息,很快地,就消失殆尽了。来自心里的那份依赖拉扯着她,让她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陆北辰在更衣室,正换衬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