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安静靠在座位上,转眼已经抵达内阁,时间还早,下午三点吧,要熬到晚上还是挺久的。
路上司机就看她不对劲了,所以停了车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吻安没有立即下去,也看了司机,一笑,道:“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虽然顾吻安平时也没什么怪脾气,但极少交流,让人摸不清性情,所以司机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客气的口吻说话。
“您吩咐就好!”司机赶忙侧过身候着。
吻安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从包里拿了一个封闭的盒子出来,“我想麻烦你把这个东西交给顾南。”
司机看了看东西,又看了她,微皱眉,“您说的,是不是杂志社的那个摄影师顾南?”
因为那个杂志社专门负责内阁这边的新闻,司机接触过一次,可能因为那人眼睛上一道疤,也就记住了。
她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司机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点担心的看了她,“顾小姐,我先前听说上面要变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最近政圈变动也不少,但真正的大事都是不会被爆出来的
吻安只看了看他,道:“记得早点把东西送过去,别让人看到,怕对你不利。”
司机好像也不担心这个,而是看了看她,道:“顾小姐,我能不能斗胆问点别的?”
她笑了笑,靠在位子上,正好没办法拖时间,那就多坐会儿吧。
颔首:“你问。”
司机紧了紧手里的盒子,抿唇看了一眼车窗周围,问:“如果上边真的变天,您觉得大头头是亲旧派还是反旧派?”
这可有意思了,吻安微微弯着眉眼,好像也从来没仔细研究过自己的这个司机,这会儿才微挑眉。
美腿交叠,想了会儿,反问:“你觉得呢?”
司机还真敢说:“小道消息很多,照现在各方面的紧张,我总觉得是反旧派的,否则咱们内阁这么紧张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对了,先前一直有人传关于宫池奕的那块地,英方有可能拿去危害国际关系,这次传的变天,空降来的人物有可能直接冲这件事的,否则他们当初不会逼着您赶紧解决这事吧?”
吻安微微眯着眼,曲起手臂微微摩挲下巴,看着司机,忽然问:“你叫什么来着?”
司机愣了一下,然后“呵呵”一笑,“您可真会伤人自尊,我叫易木荣,个人资料还是您亲自过目的呢。”
嗯,她点了点头,是亲自过目的,也就是走了个程序。
毕竟她身边的秘书、司机、护卫全是当初韦廉安排的,她没不用花心思研究,为了不让人起疑,到现在,两年,她一个都没处理过,一直在用他们。
这么想着,她浅笑看着司机,“你敢跟我说这么多,不害怕?众所周知,我可是韦廉的接班人,只差用嘴宣布自己是个实打实的旧派了。”
而司机居然还敢跟她讨论空降来的大人物可能是反旧派?不怕她翻脸?
司机也没多大变化,只看了看她,“您可能不知道,下人往往心眼精细,我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的。”
吻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所以,你知道我的事?”
知道她一直披着旧派的外衣一步步稳固实力?
司机笑了笑,“您去哪儿我都跟着,两年来,您除了主张旧派的思想、不忤逆上边的意思,实则做起事来很明显偏荣京方面,没听说么?现在整个城市华人圈都知道内阁不是大使馆,却凌驾其地位之上,国际上很多人都认准了您才是办实事的。”
吻安好一会儿没说话,怪异的看着易木荣。
不为别的,因为她刚给了的盒子里,就放着这些有利于她政治地位的舆论,就这么巧,他至少说中了十之八九。
她并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变天,也不知道主司令忌惮什么,但如果空降人物真的反旧派,或者稍微公正一点,对她是有利的?
好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司机看了看不远处考进来的车辆,主司令的。
吻安也看了一眼,犹豫之余并没打算再说什么,抬手要开车门。
易木荣皱了皱眉,又略微笑着提醒:“顾小姐,您是不是还忘了交代别的?”
他被选中递送她给的消息,很显然,去了这一趟就不可能再回得来了,也正因为这样,他说了那么多以取得她的信任。
她竟然就没后文了?
吻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略微笑着看了他,“你知道的够多了。”
末了看了一眼盒子,“记得送过去,你没别的选择。”
看她下了车,司机只得皱眉抿唇,从后视镜里看着司令从车上下来,脸色很差,但进内阁大门之前,该有的气氛都做足了。
吻安特意在上了台阶几步之后停下来,才看到他的车似的停下来,“您过来了?”
主司令抿着唇看了她,眉头皱着眉,倒也上前握了握手,当着众多双眼,也只动了动嘴,“进去说吧。”
她笑着,略微走上前引路。
行政总长早就在一楼大厅等着了,搓着手来回走了很多次,终于看到两人走进来,赶紧走了过去。
眼角挤了挤看了吻安。
她只是笑了笑,依旧走在司令身侧,过去按了电梯。
也许是总长打过招呼了,楼层所有该回避的人一个影子都没有,会议室安安静静,秘书上了茶也快速退了出去。
行政总长刚把门关上,那头的主司令终于没压着脾气,一下子把几份文件都扔在了桌上,“这都是怎么回事?”
目光锋利的落在吻安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把手包放下,看起来是一脸茫然,把不知情演到了极致,皱着眉拿了司令扔下来的文件。
他们的动作是真的快,她和东里签过的文件都能弄到手,跟原件都没几分差别。
“这怎么会在您手里呢?”她柔眉蹙着,满是不解。
“你知不知道你卖的是什么?”司令看她这样的装傻充愣,气得不轻。
吻安蹙着眉,“当然知道,宫池奕的地皮,他既然把财产放在我手里,两年来我都没办法处置,只能想出通过国际贸易的方式转移了,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主司令铁青着脸瞪着他,“顾吻安,你到底是真不知轻重,还是跟我装糊涂?!”
司令几乎是手指杵着那份文件,咬牙切齿:“你这是卖了主权!这是与整个上层为敌!”
吻安皱着眉,继续装傻,“什么主权?宫池奕的土地所有权,您不是就盼着我想尽办法把它弄过来么?”
说罢,她还指了指合同,满脸纯真,道:“我最了解仓城的状况,四个家族里边,目前东里家最具实力,利用他转移到荣京方面,如果我没记错,荣京和英方交好共建的内阁,只要土地在荣京方面,司令出面要过来,不是简单得多么?”
听起来是十分有道理的。
可主司令脸都黑了一圈,指着她是指了又指,半天才说出话来。
再也坐不住了,“你懂什么!”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地进谁的手里都可以,唯独不能让沐寒声碰!”
大概是气到头上了,主司令几个深呼吸,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这块地拿来做什么?……就是拿来引入航母与荣京争夺南岛主权!你反倒把东西送到对方手里了,你这个首辅是怎么当的?!”
吻安愣愣的,一双美眸愕然的眨了眨。
“争夺南岛?”她诧异的看着主司令,“您似乎……从来没跟我说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抢了过去:“这样机密的事我能跟你说么?!”
她抿了抿唇,显得自己很无辜,“司令,我的确不知情,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南辕北辙的事?”
一旁一直都没机会插话的行政总长也终于陪着笑脸,点了点头,“司令,吻安这两年的政绩确实是有目共睹,在圈子里是一致好评,她也不可能做这么糊涂的事……这事我也有责任,没能尽早察觉和阻止……”
“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主司令气得瞪了行政总长。
然后看了吻安,“你最好做准备和上边交代,要么把地拿回来,否则整个现有政治体系成员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吻安也一脸愁容,问了句:“都说要变天,来的人这么可怕?”
就因为这件事,她就能把整个旧派体系拉下水了?
主司令瞥了她一眼,不愿多说。
她这才皱了皱眉,“但是司令,这所有手续都已经妥了,按照您的说法,沐寒声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再还给我的。”
行政总长略微上前,压了压声音,“要不,尽可能把这件事歪曲过去,让荣京方面相信这只是个失误,尽快洽谈,给什么补偿都行,把地皮要回来?”
哼!总长瞥了他一眼,“你当沐寒声是玩泥巴的?说还就还?”
但,除了这个,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关于她和东里签的贸易条款,那可都是按照国际贸易法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严谨程序,却走得丝毫不漏风声,许久,司令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吻安,眯起眼。
吻安一直就站在那里,表情拿捏得不好不坏,俨然知道自己犯了错,却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状态。
见司令看过来,她也就是勉强弯了弯嘴唇。
下一秒,听司令问了句:“这个办法,真的是你想出来的?通过四大家族成员、以贸易形势转移地皮?”
而且偏偏,就直直的送进沐寒声手里去了。
如果有人走漏风声,这直接成了英方挑起国际事端的证据。
她微微蹙眉,总不能说,在宫池奕离开前很长一段时间,早就提醒过她要好好利用四个家族的实力?
柔唇微抿,她只是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当初想,如果后续出问题,责任推给东里或者沐寒声。”
司令一脸莫测,“可你别忘了,这件事拖了两年,是因为你说,对宫池奕的东西没有任何处置权,怎么忽然有了?”
问到点上了。
吻安神色顿了顿,略微低眉,眸底几分思量流转,片刻才淡淡抬眸,“就因为拖了两年不能再拖,所以,我压力也很大,如果国际法施压下来,私自动别人的东西,这事只能我来背。”
话里没有任何漏洞。
主司令看了她好一会儿。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压抑,整层楼都静悄悄的笼罩在紧张之中。
但安排好的各个方面却也没闲着。
这一边,许冠在昨晚就接到了顾吻安的邮件,虽然不明她的意图,但既然是被安排全力支持她,就必须把事情办好。
连夜以最快的速度亲自回了岛上。
沐钧年看到他回来,正逗弄着小家伙的闲散笑意凝重起来,低头对着满身奶气的小家伙:“先去找小舅舅和姥姥玩?”
小孩看了看一身黑衣的许冠,乖巧的点头转身走了。
沐钧年颔首示意许冠坐,一边准备泡茶。
但许冠皱了皱眉,“时间紧,我就是想麻烦你去隔壁一趟,顾小姐要人,恐怕我一个人要不到。”
沐钧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眉头轻轻挑着看了许冠,“顾小姐要人?什么人?”
许冠也纳闷,还是道:“只说是要她母亲薛音手里的一个人,说只要传达给薛音,薛音会明白的。”
是么?沐钧年也已经放下茶壶,“那就去一趟吧。”
船上,他立在船头,看了许冠,“两年过去,当初看起来即刻就要动手探测南岛,还是给压下来了,顾吻安这丫头确实不错。”
许冠笑了笑,点头,“是,做的越来越顺手了,内阁里一帮旧派马首是瞻,外头荣京籍的民众也只认她一个人。”
十足的两面派,还在两面之间自由切换。
沐钧年点了点头,“你说,除了我给的支持,她自己手底下也有势力?”
“她手里有跟薛音一样的吊坠,背后的势力没打过交道,但这两年的局面看来,作用非同小可。”许冠道。
“不过。”许冠抿了抿唇,又道:“她这次的行为很大胆,能过去就是彻底把整个内阁握在手里、为荣京效力,如果失误,那就到头了,好像已经惊动了联合署。”
沐钧年皱了皱眉,“你想办法帮她拖着,打几个招呼,至少保她的安全,不得已了让寒声私下出面,他们不至于做得太绝。”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许冠只能尽量试试。
两人下了船往林木深处的小道走。
沐钧年知道最近薛老也在这儿,但对于彼此身份谁都没点破过,只是心里有数。
薛音习惯了覆一层面纱,可她如今的容貌已经很精致,只除了耳后的两道疤没能消除。
总有人说这片地方能葆青春,沐钧年还真是看她最近又年轻了似的,走上前,握了握手。
“说吧。”沐钧年冲许冠颔首,“不是时间紧么?”
许冠也没客气,直接拿了顾吻安给他发过来的邮件,递到貌似只有三十出头、韵味别致的女人面前。
薛音低头看了一眼,眉头轻轻蹙起,“她惹什么麻烦了?”
这一听,许冠就知道她看明白了顾吻安要的是谁。
道:“问题比较大,也许包含了整个旧派体系,惊动了联合署,似乎要空降一位人物镇压,按照顾小姐的计划,趁此机会,是想把内阁清理干净为她自己所用,至于要人的目的,我不太清楚。”
但是薛音清楚。
当初还是她提醒顾吻安该怎样利用这个本该已经去世的禽兽。
连夜回岛上,早上带了人,中午都没到,许冠又返回了。
正值傍晚七点左右,几乎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是关于顾吻安这次被猝不及防的揭开的野心、以及这两年来的政治积极效应。
“据消息,顾吻安身居要职,一直担着旧派核心的名义,实则却为新宿权利象征,这一披露使得旧派十分恼怒,称其违背了内阁双派共系的原则和局面。”
“短短几天***阁成员中的旧派已经被清理了一批,据传闻,今夜将有更多人被清除。”
按说,她极有可能就被骂为两面三刀的奸人。
可偏偏,她的这两年为各个国际关系谋了诸多福利,深得人心。
人们只说:“她能得心应手走到今天,只能旧派无能,怪谁?”
世人只认事、认福利,不认派系,所以,她无过,反而成了旧派的过失。
网络和杂志一致口径,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但众多人都知道顾吻安会有麻烦,纷纷做着声讨的准备。
人群间议论纷纷。
“要动顾吻安,荣京大使馆第一个不答应,旧派真敢跟整个荣京为敌?”
但问题是,她要想没事,必须能从内阁走出来,否则闲杂人是进不去的,也不知道她会被怎样处理掉。
内阁整栋大楼外,四面八方都有人,旧派系的上层根本不可能把她从内阁大楼带出去,更别谈深入追究她的问题。
而另一边,散布所有消息的顾南刚从外边回来。
进办公室看了一眼,皱起眉,赶忙转过身叫了助理,“我办公室里的客人呢?”
助理皱起眉,因为今天劲爆消息,一会儿是顾吻安野心犯事、阵营突转,一会儿是支持她的民众聚集,这会儿已经有政界上层间接发生会酌情处理她的问题,哪有空管什么客人?
顾南没收到她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处理送盒子过来的易木荣,这出去一趟回来,人竟然没了?
*
内阁,行政总长办公室。
凝重的气氛持续了一下午,吻安拖了一下午,就算不出去了也能感受到外边的局势。
和她预料的并没差太多。
也是因为这样,她脸上的神色终于有所转变。
就在主司令从椅子上起来时,她微微勾唇,上前两步。
司令嘴里的话不乏严肃:“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只能请上层对你处分,记住,这个事是你一个人的损失!”
官场无情。
而显然,司令被拖在这里半天,也被隔绝了外界所有讯息。
吻安站在他面前,神色温淡,语调清雅,“恐怕不行司令,在我和东里签合同时,就这事已经对联合署做过报备,毕竟是要经过国际法的,必须报备。”
站起来的人一愣,狠狠拧了眉,“你说什么?!”
她微挑眉,“您没听错。”
也是那会儿,主司令似乎才发现她这大半天的无知、装傻状态早已变了,此刻便是她平日里的清淡冷傲,眉尾微微弯着。
“你想干什么?”主司令眯起眼。
吻安往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轻描淡写,“司令先生,要麻烦您了,我今天既然出不了这个人,要不您陪陪我?”
虽说内阁是和荣京共建共维系的,一般情况下英方不会明面插手政务,但她的行为惊动了联合署,是要拖着整个政界下水的,上层不会轻易让她走出去。
主司令目光在她环抱半臂的清淡姿态看出了什么,眯起眼看向行政总长。
行政总长抿了抿唇,也皱了眉,只是说:“司令,顾吻安是我底下的人,上边动手容易民愤,她乱来是我失职,要么,这事交个我处理?”
司令冷哼,“如果你能处理,还会到今天?我还能被她引到这儿?”
说着话,他直接往门口走,无视她的话。
但是一开门,门口竟然已经是全副武装的队伍,严阵以待,他刚把脚跨出去,黑洞洞的口子就对准了他。
这种场面,任何人面临都会产生紧张情绪,何况,他就算出了事,隔墙之内全是她的人,她想怎么编都行。
“您还是安心坐着吧。”她看了过去。
其实,吻安也是紧张的。
她所有优势都只是内阁周围的民众,和清理旧派的余杨,也只是利用了内阁突变和惊动联合署的事件空隙保全自己,并没什么的兵力。
好在,主司令终究是返回来了。
吻安终于顺手开了办公室里的屏幕。
铺天盖地都是那些新闻。
“最新消息,从内阁流出部分名单,极有可能是顾吻安清理的最后一批旧派,但目前为止,因为条约问题,政界上层不得直接插手内阁政务,并未对此采取直接措施。”
司令震惊的看了她,“清理人员?你想干什么?”
她放下遥控,表现得明明白白,“旧派过于霸道、阴暗,我只能改变共同维系的局面,以后内阁独立,由总长管理,首辅说了算,亲荣京。”
听完了,司令忽然“哈哈”大笑,“顾吻安,你以为坐了两年,出了点政绩,这事就跟说的一样容易?以为你在过家家?”
司令反而不担心了,坐了下去,“这不在荣京境内,清理掉那么多旧派,可不少是英政关系成员,你真当上层不会管?真以为这个城市只有需要大使馆、需要你谋福利的民众?”
多的是人会反她。
吻安看了看时间,语调淡淡,“民众不会爱生事,反我对他们没好处,上层都不开腔,他们会出头?”
最主要是,她笑了笑,“我已经惊动联合署,上层要应付这么大个麻烦都来不及。”
哪有时间插手本就没直接管理权力的内阁?
主司令见她一直看时间,可见,这很多是,都是她算好的。
“你身后到底还有谁?”
吻安被问得皱了皱眉,看了他,微挑眉,不回答。
如果要说有,那就是沐老先生了,但是沐老只能暗中相助,应付上层和之后联合署可能的传唤,她只能自己解决。
现在首要的是利用司令,安全走出这里,要上层默许不对她追究,利用民众积极舆论,她就安全多了。
她看了过来,“您放心,我不会对您怎么样,毕竟这两年,司令待我不薄,我走出去这儿,您也就能走了,没人敢拦着。”
再看了一次时间,吻安才把电话拿在手里,在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折了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你沟通一下。”她低低的声音。
如果余杨那边没有问题,她也差不多该离开这儿了。
等了将近二十几分钟,她的电话没响,但行政总长的座机响起。
他看了看吻安,才过去接起,听了会儿,态度已然恭敬起来,看了吻安一眼,点着头,“是!……明白,您放心,这就处理……在,她在我这儿。”
然后看了看司令,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儿才道:“主司令已经对她训话不短时间了,等这边忙完,我亲自送他回去,一定保证司令安全!”
好容易应付过去,挂下电话抚了抚额,往吻安那头扫了一眼:把我也拉下水了!
她微微弯唇。
总长笑着走到司令跟前,“上头的意思,让我送您回去,不过得稍微委屈走后门了,门口的人墙实在太厚。”
司令一直都知道这个行政总长就是和事佬,谁都不爱得罪,但他一下午不表明立场,也并非完全是怕门外的武装人员,必然跟顾吻安有染。
所以,他起身,“上边难道没说怎么处置她?”
对此,总长笑了笑,“您也知道,上层对内阁没有直接领导权,尤其今晚事发突然,更无暇顾及。”
不过,总长也略微严肃的看了吻安,道:“但上层的意思也很明确,要求这一段时间让我配合对顾吻安进行训改,事态安稳下来之前,她暂时不得对公办事,另外……被清理的人员问题不大的还有回炉机会,您放心,这些事都是我分内职责。”
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
吻安站在那儿,看总长先一步离开,才往外走。
看来上边对司令也很看重,否则不会松口结束这个僵局,让总长把他送走。
行政总长护送司令走后门,吻安就从正门出去。
此时,已经快晚上十点,距离事发将近八小时。
一众人终于看到她安然从里边走出来,几乎一下子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后门的也往前门靠拢,哗声四起,正好不至于让走后门的总长不能挪步了。
媒体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她从即刻起被禁止对公办事,包括不能对媒体自由发言。
护卫走在她身侧,耳边都是熙熙攘攘的声音。
“顾小姐,他们会越过条约为难你么?”
“旧派相关人员几乎都以重重问题被清除,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会联合荣京方面彻底独立内阁吗?”
“有传言说宫池奕被旧派霸道禁令,后秘密处决,您这是替他报仇,彻底削除旧派是真的吗?”
从出门到车子边上,她一个字都没说过,只略微浅笑,弯腰钻进车里。
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激情不减的喊着支持她独立内阁。
回过神,靠在座位上,紧张了一下午,绷得神经疼。
抬手揉了揉眉头,接下来几天,她能做的就是守,清理人员只能靠余杨和行政总长。
既然上层没有明确处置她,她放心不少,也没留意司机是谁,只觉得余杨安排的就没问题。
但她揉着眉头往前看了一眼,看到司机侧脸时,柔眉轻轻蹙起,声音里满是不确定:“易木荣?”
司机果然略微侧过头,带点笑意的看了她,“顾小姐,我又回来了,别人个您开车我还不放心!”
可吻安眉心越是紧,摸不透他到底哪边的人,“你去找顾南了么?”
问完她自己也觉得多余了,没找顾南递资料的话,不会有这么强的舆论积极效应。
易木荣挑眉:“当然。”
她以为,易木荣一个司机知道这么多,必然不能留,否则就是隐患,可他竟然安然回来了?
“您不用紧张。”在她磨着座位下方时,易木荣淡笑开口:“我是您的司机,就会保证您的安全,而不会像您以为的,在路上搞动作。”
他越是这样说,吻安越是柔唇紧了紧,“你到底是不是上层放在我身边的人?”
易木荣笑了笑,“如果是,您这会儿算是上了贼船了。”
吻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去掰车门的把手。
但比她快一步的,易木荣迅速缩了车门,微皱眉,无奈的看了她,“我真的不会对您怎么样。”
她警惕的盯着他,许久没说话。
直到车子逐渐往郊区走,后方的护卫车辆跟他有了点距离。
吻安才皱起眉,“护卫快掉队了,你是不是该减速慢行?”
易木荣扫了一眼后视镜,眉头轻轻蹙起,往四周的地势扫了一眼,语调凝重起来,“我要是等他们,就干脆只能停下来了。”
说罢,握了握方向盘,“顾小姐,系紧安全带,周围地势不妙,连海至少一英里,这一段我必须加速。”
吻安看了后视镜,护卫车辆的确没有要跟紧上来的意思,令人怀疑动机。
也快速系了安全带,但这不代表就对易木荣完全没戒心。
见了她防备的眼神,易木荣笑了笑,语调快速而清晰:“顾小姐,上层只说适当限制您对公办事,可没承诺保证您的安全,如果在这一英里内出事,咱们俩只能葬身海底,等救援队到来可能骨头都不剩了!”
他在打消她的顾虑。
吻安皱了皱眉,“你早上跟我说那一番话,难道是给我透漏空降人物反旧派,好让我不那么紧张?”
车速骤然飙升,平时没留意,这会儿才可见易木荣车技了得,就这样还可以跟她说着话:“您以为呢?”
还差点让顾南把他办了。
“你到底谁的人?”她手心里紧紧握着把手。
但这一次,易木荣还没回答,吻安只觉得夜色里有什么陡然逼近车窗。
她侧过脸去看,耳边已经是车窗的碎裂声,“哗啦!”一声极其刺耳。
“趴下!”司机急声大吼,车子也在同时狠狠打了个弯,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弹头穿进车玻璃内造成的声响。
下一秒,司机再次启动车子,只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
“顾小姐?”再次启动,易木荣喊了她确认是不是手上。
吻安一手捂着脖颈,过了好几秒,疼痛感才传开,却清雅的语调:“我没事。”
她早该想到自己能这样雷厉风行不顾后果先把事办出来,上层也会这么干,否则,她就是对国际联合署举报上层图谋扰乱国际关系的证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迅速和狠辣。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一辆车横拦在那儿。
易木荣只是眯起眼轰了油门,准备直接开过去,“坐稳了!”
也是在那一瞬,一辆白色悍马从相反方向冲过来,刺眼的灯光过后,狠狠撞在横向停放的黑色车上。
第二下之前,黑车上的人被逼钻了出来。
可悍马车上的人动作利落的下了车,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黑乎乎的洞口对准下来的三人,消音筒掩盖了所有动静,等人倒下后直接踢到路边,再多挪一步就是悬崖和深海。
“愣着干什么?”吻安紧了紧捂着的手,提醒易木荣开车。
她知道悍马上是许冠的人,只是她从来没见过许冠做事,不知道竟然如此狠辣干脆。
手底下的人尚且如此,可见当初的沐钧年是如何厉害才打下荣京那片江山。
易木荣这才再次启动车子直接越了过去。
悍马并没有跟上来,许冠不可能让人从顾吻安那儿查到他,所以从不随便露面,办完事也不留联系线索。
悍马依旧停在那儿,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本该跟在她身后的护卫车辆。
人刚要上前,猛然听到了刚走不远的专车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嘭!”一声火光闪灭,惊了许冠。
他一路清过来的,怎么会这样?
顾不上面前的护卫车辆,快速上车调转车头往回走。
车辆已经着了火,易木荣把她拉下车才发现她脖子受伤了。
“该死的!”易木荣狠狠骂了一句,快速脱下外套,从她脖子穿过腋下紧紧缠了一圈。
“你这次真是把上层惹急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对着她,“宫池奕在位都没敢这么明目张胆过。”
就对付一个女人,别说第一颗子弹精准的朝她动脉去,竟然连远程微式箭筒都用上了,必然要把她置于死地。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形容,谁知道她为什么敢这么直接动手?就算形势所迫也不至于这么不顾后果,反正联合署的正式询查公文还没下来。
吻安虚无的笑了笑,“他们当然急了,联合署真怪下来,受罚的可是国体,不是个体。”
如果不搞这么大,她怎么能借机让内阁独立?
嘴唇有些干,眼前晕眩,“我今晚是走不掉了?”
易木荣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再出一点事,我的这条命也就没了!”
说着话,一边尽可能小心的把她抱起来,放到马路最内侧。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刚刚那句话,吻安努力的眯起眼,莫名涌起某种猜测,心跳陡然快起来。
她身边只有许冠的人,吊坠的势力这次没有用,那易木荣是谁?
“你跟他什么关系?”她无力的问。
易木荣哪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刚把她放下,两辆车子停在不远处,彻底堵了她回家的路。
吻安坐在那儿,开始觉得冷,捂着脖子的手有些僵,指缝间有点黏,黏得她一直没敢看。
视线里,易木荣敏捷的身影有些模糊了,但她很努力的去看清,绝对不让自己昏过去。
许冠的车辆也被阻拦,她只能祈祷今晚能剩半条命。
意识陷入混沌之际,只觉得身体忽然被扯走,身体狠狠在柏油路上滚了一圈,钻心撕裂的痛已经没法用词语形容。
她甚至睁不开眼,痛得瞬间湿了眼角,又死死咬着牙,声音几不可闻:“易木荣……”
如果易木荣被缠住,她的结局只有一个:被踢进悬崖,葬身海底。
感觉身体失重片刻,又狠狠被摔在地上,疼得连呼吸都几乎中断。
也是千钧一发之际,那双捏着她肩膀要将她再次提起来扔进海里的手忽然被迫撤走。
她落在悬崖边缘,即便是身体发冷,痛到四肢百骸,在幽冷的海风从崖口扫过时,吻安清晰的感觉到了恐惧。
逼着自己用尽力气往回爬,却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意识这样,身体挪没挪动。
眼角已经模糊一片,可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在黑夜里挺拔伟岸,黑色风衣、锋利衣袂在冷风里飘飞,每一下出手都透着阴戾。
她很努力,却怎么也看到他的脸。
“啊!”蓦然,尖叫从她口中传出,腰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
她像个布偶毫无反抗力,已经半个身体落入悬崖,双腿感受着阴冷的海风。
刺骨的寒。
没有力气的手掌在地面划过,怎么都固定不了下滑的身体。
“抓住!”终于,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冰凉的手被握入厚实、滚烫的掌心。
他身后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却更紧,直到易木荣过来把他身后的人解决,这里终于平静。
吻安很努力的仰头,可是脖子总是软软的后仰,湿润的余光里只有隐约的火光,就是看不到他的脸,矜贵幽冷的黑色衣领将他深邃的棱角湮没。
“不准放弃。”幽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并不十分急促,略微僵硬的语调透着几分沉痛。
她仅剩的意识,只知道被人抱在怀里,眼泪从眼角滚落。
他喜欢抱着她,睡觉要抱着,吃饭要抱着,上楼要抱着,下楼也要抱着。
可是有多久,她没有被抱过了?
两年?三年?
他恨她的欺骗,对她低吼、对她冷漠,去掉了为她做的纹身,他丢了她。
“不准睡!”低哑的嗓音再次从意识里传来,很遥远。她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好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