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素的落雪,只一个晌午,便在南王府消失殆尽,唯有湿漉漉的青砖面上依稀昭示昨夜的素裹银花。玫瑰苑的花间小径落满殷红的羽瓣。芊芊玉指捻起,拾入洁白的袋中,然后去填那早已挖好的花坑,泥土一层一层的掩埋,直到平整如初,好似从未有如此一场雪,从没有被雪凋落的残花。
颜沁蕊擦了擦手,转向园子里的私厨,炉火上那一锅瓷白的米粥弥散着枣香,一早就煨在火上,至此已是三个时辰,她盛一碗送给阿丝,可李钟并没有醒,还时常发热,阿丝一边掉泪,一边用温水擦拭他的身体,沁蕊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一旁绣了一半的并蒂红莲,眼中也是雾气连连,她不忍再看,退出门外。
馥郁的玫瑰苑,亦如往昔的平静,不过她渐渐有感,这平静背后宛如海底的礁石暗涌。能够进入玫瑰苑的每一个人——他们,好像在做一件事,一件心照不宣,却又彼此默契的事。她不敢去问,她就是一个局外人,她听不懂暗语深眸中的字字玄机。
她只知道,地牢中的骨灰陶罐又多了五十,它们属于那夜闯入王府之人。
颜沁蕊每日打理好玫瑰苑,便披着清清月辉去服侍王爷上药,裂开的伤口已愈合,可疤痕狰狞的显在腹部,赵羽成的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伤口,或是箭伤,或是刀伤。原来,王爷吃了这么多苦,她用极轻柔的手指为他涂抹药膏,可却是疼在心里。
赵羽成瞥见桌上精致的盅碗,“那是什么?”
颜沁蕊为他整理好衣衫,端过幻着炫光的琉璃盅,“王爷,这是红枣桂圆粥,奴婢见您受了伤,特意做了些。”
青花暗纹的汤匙潜在粥内,他不由的拾起,浓浓的枣香弥散在盅缘,他看着颜沁蕊,羞红的面颊仿佛缀了桃花,那是怀春少女才有的面色,她抿着双唇局促的不敢抬眼,赵羽成心下一沉,难道她……
他手上用力一掷,汤匙慢慢滑入粥底不见,清粥溅在颜沁蕊手背上,烫出红点,她努力握紧托盘,依旧不敢抬眼去看,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拿走,不要处心积虑的讨好,本王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心顿时沉入谷底,王爷竟然这样想她,眼眶微红,“奴婢没有……”
“不要再踏进这个门槛半步,否则,直接充入官妓。”
官妓……原来自己的命就是这么下贱,她向后退了几步,便转过身跑开了,泪水四溢。
那盅碗静置在桌上,赵羽成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渐远,心头也是一阵烦闷,晶莹的琉璃闪着亮光,好像还能照见她怯生生的眼神,那抑郁无法压制,顺手把盅碗推到在地,清脆的破裂声有些刺耳,碎片在地上打晃。
为什么一看到她便难以把持,总是烦躁不堪,明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了,却还是把她接来,本想远远的注视着—,可又鬼使神差的把她弄进了玫瑰苑。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起身推开窗扉,月华初上,细风的清冷压制了他心头的一瞬彷徨,这一步,是否走错了。
可他不曾想,多年之后,只是她的背影便会勾起无尽的伤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