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封言熙讲故事的时候,讲着讲着苏染就失神了,她想起了苏沫,想起了苏沫小时候,她也曾经这样讲故事给她听,可是时过境迁,她成了地下长眠的一捧灰,而自己也成了再无亲人的孤身一人。
“妈妈,妈妈――”脚边的封一一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她回神,似乎看到了苏沫小时候,又是一怔。
这几天,她总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然后总是走神,疏忽了对两个孩子的照顾,她感觉很抱歉。
“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懂事的封一一把小小的身体往床边挪了挪,“我跟哥哥可以自己玩儿,你不用管我们的。”
“乖,妈妈没事,你们饿不饿,妈妈去给你们买点点心吃?”
她想去外面透透气,面对他们,她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医院走廊上,她有些丧气的往前走,结果一堵黑暗的阴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蹙眉,往旁边挪了挪,那阴影结果也挪了挪,依旧稳如泰山的挡在她跟前,她再次往旁边挪,那阴影也跟着走,她当真是有些火了,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可是一抬头,看到那双闪着温华的眼,声音顿时嗫喏下来:“云深。”现在的她,没有办法假装不认识。
乔云深身体一抖,激动的有些无法言语:“染染,你全都已经想起来了。”
她不忍看他失望,就点了点头,但当他来碰她的手时,她还是后退了一步,她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是回到三年前,其实她还是他的妻子。
乔云深也有些尴尬,但又说没事:“染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吧。”
苏染却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封言熙还在等她回去,她不可以离开太久的。
乔云深也勉强,要了她现在的联系方式,就让她走了。
看得出,过去的三年里苏染真的过的很好,那个叫封景墨的男人,将她照顾的十分妥帖,而且那两个如精灵般的孩子,也给了苏染莫大的快乐。
只是这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楼,现在被全部打破,就算她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却无法做到内心真正的安宁。
医院旁边新开了一家非常出名的寿司店,每天生意都好的火爆的需要排长队,她脑子很乱,所以跟在队伍后头,像一只蜗牛一样缓慢移动。
现在的她就像江海中的一根孤芦,完全是水波逐流,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思考与把握,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完全就像是封景墨的附庸,根本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活着。
她很见苏沫一面,可是她的坟在哪里呢。
接到苏染的电话,乔云深很意外,但对于她的问题,他却回答不上来。他也曾经试过去打探苏沫最后的安置处,但那是容铭远一手安排的,无人能够打探到。
“好,谢谢,打扰了。”轮到她买寿司了,她就挂了电话。
提着寿司往回走,去到病房的时候,封景墨已经来了。
带了水果来给小家伙吃。封言熙和封一一边看电视边吃水果,很是满足。
苏染就站在一边,看着那么和乐融融的场面,不禁潸然泪下。
又害怕他们发现,所以急忙背过身去,突然,一张纸巾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是封景墨递过来的,她接了,轻轻道了谢,封景墨伸手搂住她的肩头,用宽阔的背脊挡住她全部的身影,附在她耳边低语:“别哭,会让孩子们发现异样的。”他没用纸巾,反而用自己温暖的指腹替她抹去眼角的泪。
过去是痛苦熬成的汤,她被迫饮尽,现在却是温柔煮熬的粥,封景墨用非凡的细致与呵护为她撑起了头顶的一片天。
可夜深人静,回到一个房间,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却,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心无旁骛,尽管过去身体有障碍,但至少她心里没障碍,现在,两人脱了衣服就穿着睡衣,她都觉得有些尴尬。
封景墨体贴的看着她的回避,抱起一床被子说:“我去睡客房,你在这睡吧。”
“别――”苏染阻止他,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复杂,想叫他留下,都已经睡了三年了,她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可,她只是一个冒名顶替了别人妻子身份的女人,她怎么还可以这么恬不知耻,毫无自知之明?
她拿下了他的被子:“你睡这儿吧,我去睡客房。”
然后不由分说往外走去。
躺在客房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这样子的离开,对封景墨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却无以为报。
她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乔云深和封景墨了。
乔云深带她走出水深火热的困境,封景墨却给了她第二次的生命,她抿着唇,实在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悄悄拉开了床边窗帘。
今夜月色迷人,清亮的洒了一窗。客房对面就是封景墨的卧室,卧室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窗帘朦胧的传出来,窗户未关,凉风一吹,窗帘随风摆动,正好可以看到封景墨半垂着头坐在床边的模样。
他还未睡,应该是在浏览当天的新闻,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她悄悄注视着他,忽地,见他起身,走到窗边朝客房这里看了看,苏染庆幸,电灯关了,而她的脸又仅藏在窗帘后,应该不会被他看出异样。
突然,手边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她点开,是封景墨发来的,他说:起风了,别躲窗帘后偷看了,把窗户关好睡觉吧,晚安。
他知道自己藏在窗帘后?手一抖,立刻探头出去,他站在那边心神领会的对她温暖浅笑。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咬着唇,叹了一口气,任命的爬起来抱着被子回了主卧。
封景墨看到她回来,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这是非常惯用眉毛的细微变化来表达情绪外泄的男人,苏染明白,其实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三年的相处到底还是开始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很多时候不用言语来可以猜透对方的心思。
她将被子放在床上,站在床边尴尬一笑:“封先生,你怎么还不睡啊。”
“孤枕难眠,难以入睡。你是特意回来陪我的吗?”
她面色微微发红,悄悄拢了拢耳后鬓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太适合,说不是吧,他仍旧会伤心,可说是吧,她又觉得情太难堪,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真的太失败了,这么大年纪了,却一无所有,出了这个门,真的是天地之大,却无她的容身之所。
她那脆弱孤苦的样子落在封景墨的眼里,他放下报纸,走过来理了理她的鬓发,指腹揉着她紧抿的下唇,告诉她:“若初,你不必愧疚,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自私的霸占了你三年时间,是我自私的将你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你想重新开始自己的身份,过自己的生活,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苏染摇摇欲坠:“封先生,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傻瓜。”封景墨抱紧了她,那么用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吻落在她的头顶,带着浓浓的深情,“只有你不要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莫名心安,掩下心中的愁绪,她闭着眼睛,更加用力抱紧他:“谢谢你,封先生。”
“以后,别叫我封先生了,就叫我景墨吧,或者墨,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而我,就叫你染染,从今以后,你就是你,再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要帮她找回真正的自己,他要她,做他真正的妻。
“嗯。”她点点头,却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盯着她,她脸蓦然红了,盯着自己的脚尖顾左右而言他:“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去煮面吃吧。”
她溜之大吉,飞快的跑去了厨房。
封景墨跟出去,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进进出出的忙碌,很快,一会儿切番茄,一会儿打蛋,又从冰箱里倒腾了不少东西出来,很快,就香气四溢,两碗香喷喷的面条就出炉了。
一人一碗。
她端起一碗,一不小心溅到了里面的汤水,立刻烫的呲牙咧嘴,封景墨赶紧接过来放下碗,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耳垂上,又帮她吹风:“疼不疼,怎么那么不小心,乖,你先出去吧,我来端。”
苏染觉得但凡有封景墨在的地方,她也被照顾的像个孩子,一双黑色的筷子递到她手中,他满满的赞美:“染染,你的手艺似乎又进步了,闻着就很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