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田韵诗澄澈的目光,程兴柏黯然形秽,遇上他,根本不是她们的幸运,遇上他,是她们的不幸,能爱的人却苦苦压抑不能够爱,娶的人却偏偏不爱;只是能遇见她,田韵诗,或者才真正是他的幸运,她是他,在这条孤寂黑暗又永无边际的报复路上唯一的阳光,照亮着他整个心房,温暖着他冰冷的心。如果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静下心来,细细体味,也应该感觉得到田芷伊那份深深、浓浓的情意,可他恨田启飞一家,田芷伊的付出和给予只会凭添他的反感。
“是的,是我们,你是上天赐给我们一家最好的礼物,我们全家都以你为傲,你正直、勇敢,敢于担当,能认识你是我们的幸运。”
在田韵诗的心目中,他的确是这样一个形象伟岸,出色又出众的人,以直以来,她都是以仰视的姿态去看他。
程兴柏僵直的站着,瞳孔抽紧,他努力地想要展现给她一抹微笑,可一切都是徒劳,他竟笑出不出,他暗自嘲讽,他这样的人,也配她们对他引以为傲,只怕是,待一切真实水落实出的那一日,她们鄙视他仇、恨他都来不及。
他微微的挪动步调,离田韵诗的距离只有半步之遥,他很认真的看着她,声音温醇得不带任何的杂质:“小诗,能够认识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田韵诗的心口莫名收紧,这样的话语她以为她完全已有了免疫,可经他这样一说,她的心如拨动的琴弦,微微一震,挂在她脸上的浅浅笑容,慢慢在消失,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她移开和他对望的目光,望着门口的那扇木门。
良久,开口说道:“我们彼此都很幸运吧,你和姐姐是最完美的组合,而我,也即将和车俊赫组成一个完美的家庭。”
她说车俊赫的名字时,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着,这种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欣喜和爱恋,深深扯痛着程兴柏的目光。
“是的,都很幸运。”程兴柏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邃悠远。
“小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心目中正直善良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做出违背他良心和本意的事。”程兴柏停顿片刻,回过身,看着她问:“你会原谅他吗?”
“柏哥,怎么突然这样问?”田韵诗望着他,程兴柏一脸的认真,等待着她的答复。这也不过是一个假设的问题,他至于这样认真吗,她看着他这样想到。
于是,她也作了一个假设性的回答:“如果这个正直善良,又是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而做错事的人是你,我一定会原谅你。”她的话语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在田韵诗心目中,程兴柏是完美的。
“那……我无论是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吗?”程兴柏声音有些轻抖。
田韵诗略为思索,说道:“有一件事不可不行。”
程兴柏有些紧张脱口便问:“什么事情?”
“如果,如果你对不起我姐姐,我就不会原谅你。”
“除这件事之外的任何事,都可以原谅?”程兴柏想问个明白。
“是的。”田韵诗回答肯定。
“柏哥,我们俩这么说,感觉好想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我相信你,你是不会做错任何事情的,你做人做事一像都有分寸。”
田韵诗整理好桌上的资料和文件夹,拉开柜子,拿出挂包,斜挂在单肩上,她坚持着上班就穿着职业的套裙,剪裁得当的套装再配上纯色的单肩挂包,长长的卷发,高高束在脑后,整个人精神奕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程兴柏站定在原地,“小诗,你刚才的话我还没有问答你,你太高估我了。”程兴柏双唇抿紧。
“我不但会做错事情,而且还会做错很多的事,在这些错误的事情当中,我最为后悔的就是,你生日当天的晚上,我找到了你,却又心软的放了你走。”
“为什么?”田韵诗怔在桌沿,不明其意。
“如果,当日我坚持,不放你走,你就不会中那个所谓的什么旅游奖,如果你没中奖,就不会遇到车俊赫,你们也不会交往更不会结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程兴柏微微屏息,唇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眼中神情五味掺杂。
田韵诗错愕的怔住,脑筋一时没有转过来,他要表达什么。
但门外,刚刚到达此处的田芷伊,却听得异常的清楚而明白,她大惊、错愕和惊怔,原来,他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田韵诗。突如其来的震惊击得她全身瘫软,她无力的将身体靠在冰冷的墙面,以来维持摇摇欲坠的身体,但那股锥心刺骨之痛,让她的胃再度翻腾,她用手支撑在墙上,俯下身去,吐了起来。
里面的两人闻声走了出来。
程兴柏见是田芷伊,瞳孔微微一紧,因为他不知刚才,他和田韵诗的谈话,她听到多少。但很快,他若无其事的上前关切的扶着她,轻轻的责备着:“芷伊,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和调养吗,怎么一个人跑到工厂里来了,就算要过来,也应该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来接你啊。”
“是啊,姐,工厂最近刚装修过,这些装修材料的味道闻了对胎儿不好的。”田芷伊扶着她的手。
田芷伊的手暗暗紧握着,她抚开田韵诗的手,仿佛她的手是什么脏物般,令人厌恶,她没有看她。
田韵诗对她这样的举动,理解为孕期孕妇心理烦燥,阴晴不定所致,所以也根本没有在意和放在心上。
胃部缓和之后,田芷伊转过头对程兴柏说到:“我只是刚到而已,可能走得有些快,才会反胃的,下次,我会记得先给你打电话。”
“嗯,好,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小诗说得对,这里刚装修完,这些气味闻了对我们宝宝不好。”程兴柏用纸巾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污秽物。田芷伊心里泛酸,眼里升起一片迷朦的雾气,这样一个温柔、体贴、近乎完美的丈夫,心里居然装的是别人,那他为什么要娶自己?现在肚中的孩子又算是什么?朝夕相处中,那些情意又算是什么?……田芷伊现在,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有待解开。
车俊赫和亚克,跟随着警察来到了刚才定位系统锁定的码头。
码头上人声渐稀,自政府规化这里停止货品运输以来,以前的繁忙景象就不复存在。但重新规化的码头和堤坝上的生态公园连成一片,一起规化成为城市的一个观光区,因路途较远,非节假日,这里的人烟廖廖,
不远处,似乎有剧组正在拍摄一场船上的送别戏,办案民警过去寻问和了解情况,有一位群众演员说,刚才他想解决个人问题,绕到了江坝的另一侧,在那头,好像是停过一辆宝蓝色的车,但后来,他解完小便,便回来了,可能是开走了吧。
办案民警和车俊赫亚克,得到这一消息后,马上绕到了江坝另一侧,那细细的河沙将深深车轮印突显得格外清晰。
车俊赫和亚克不由得屏住呼吸,顺着这二道深深的车印往前走,江水拍打着他们的鞋身,湿润了他们的裤角边,走到这,车印消失了,那也就意味着,车,是开到了江里。
“马上营救,无论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马上给我救人。”车俊赫的五官紧绷,声音冷得可怕。
民警中的一位负责人,说道:“已有两名同志下水寻找,可当下,江水浑浊可见度不是很高,寻救工作会有一定的难度,我们正在商议其它营救的措施,而且已请求总局增援……”
“等?我们等不了,落水的人也等不了。”车俊赫咬牙说道,他利落的脱下外套,一头扎进了江里。
亚克见状也迅跳到江里救人。
很快,警队的其它增员赶到现场,警员带着探测仪和几只搜救犬在江面进行着搜寻。
……
许蕊妮赶到时,那辆蓝色的奔驰已被捞出了江面。
她的脸色惨白,呆呆的望着那辆属于他哥的车,心脏仿佛被冷冻住,她已经失去最爱的人,如果现在她连最亲的人都失去的话,她就只有崩溃。
她们都还在等,还在盼,盼着许君佑被打捞起。
亚克浑身淌着水,江风一吹,冷得全身瑟瑟发抖,他打了个寒噤,然后很安静的坐在许蕊妮身边,这个时候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见不到许君佑,许蕊妮一定不会甘心和放弃的。
另一头,车俊赫扶着悲痛伤感的车芸芸,她哭泣着自责的说:“……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阿佑定然不会选择这条路的,我也恨自己啊,为什么自己无法和正常人一样,只喜欢异性……”
“振作起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不排除许君佑会平安无事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车俊赫安慰道。他并不是为了劝慰车芸芸而故意说的这些话,而是他刚才就在想,许君佑既然是开着车冲向江里的,现在车都被打捞起来了,怎么会不见他人,难道,是他中途燃起了求生的欲望,过开车门,已经游上来了,可车门却是关合上的,车窗打开着,车里进了水,所以暂时无法确定判断他是否打开过车门。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许君佑因情伤,会选择这样一条不归之路。
“车芸芸。”许蕊妮发现了她,歇斯底里的怒喊道,然后迅速向她冲动了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车芸芸的脸侧,那巴掌带着无比的恨意,车芸芸的头被打得重重的甩过去,脸上,顿时印着猩红的五个手指印,她承受着,或许这样,她心里心会好受一切,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扬起脸,准备接受她的再次掌掴。
许蕊妮挥起手掌,这次她的手却没有落在车芸芸的脸上,车俊赫将她的手牢牢擒住:“适可而止,而且你这样做,也无济无事。”
刚才车俊赫之所以没阻拦,是因为他知道,许蕊妮的情绪需要宣泄,所以放任她做,可有过一次也就够了,车芸芸心里一样的难受,如果许君佑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将永远活在自责当中。
车芸芸缓缓睁开眼睛,请求道:“俊赫哥,让她打吧。”
车俊赫慢慢松开手,许蕊妮的手再次掌落,响亮的耳光如惊雷般重重扇在车芸芸脸上,许蕊妮恨恨的指着她说:“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变态异类,真不明白,我哥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都是你,逼得我哥这般绝望,如果我哥真有什么……”许蕊妮重重的推开她,眼中寒光一闪:“我一定让你给他陪葬。”此话一出,她平静了许多,他哥不是喜欢这女人嘛,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走了,那么她一定要这个让她哥日思夜想,却又得不到女人给他陪葬,这样他就不会太孤单。
嘴角涌出殷红的血渍,车芸芸近乎狼狈的趴倒在沙坝上,两边的面颊,火辣辣的痛,如果上天祈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许君佑能够生还,那么这次,她一定会答应和他重新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
不知是刚才那两巴掌耗完了她的力气,还是因为事情的本身让她再也无力承受,许蕊妮虚弱得再也无法支持,慢慢的,身体滑下,一双手臂抱住了她,却不是她期望之中的人,许蕊妮的目光投向了亚克身后的车俊赫,在这种时候车俊赫无法再拒绝,无论是因为两人以前有过一段情意,还是许君佑出事前的嘱托,情理之中,他都应该向她伸出援手。他示意亚克松手,他上前抱住了她,许蕊妮的视线有些模糊,望着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熟悉眼睛,她知道,她此刻已离他很近很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