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垂着眼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站在一旁静默了好久,一声不吭,静的我都以为佛堂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缓缓的,他在我身旁蹲了下来,伸手托住我的下巴,硬将我的脸转向他。
抬眸,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心还是好疼,好疼......
他瘦了好多,几天不见,他竟然瘦了那么多。
五官依然俊美如神,只是眉宇间多了许多愁绪,俊眸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华,黯然深沉,隐满伤痛。
“清儿,你真的要与朕永不再见了吗?”
眉心微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不再相见了吗?心里好不舍。继续做一个影子呆在他身边?又好不甘心啊。
我使劲咽了一下,才艰难的开口:“除非……你能让我永远不知道你心里有个雪衣。”
话一出口,南宫瑾一下怔住了,眼底的痛越来越深,半响才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站起身落寞的走出佛堂。
原来,我心眼也很小,小的根本容不下别人的存在,我甚至已经容忍他有无数个女人,却依然接受不了他的心里住着别人。
不一会儿,凌公公过来传旨,要我回漪澜宫,若璃姑姑带着鸾轿过来接我,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太后一面,她的心想必也已被我伤透,我辜负了她的期望。
将近一个月,我没有踏出宫门一步,月芙倒是经常被召到龙乾宫侍寝,她被晋升为容华,按位分她是可以有一处独立的殿阁居住了,我不知道南宫瑾却为何迟迟不给她赐居。
每一次月芙侍寝回来,见着我都会不停的表达着歉疚,但我觉得那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尴尬。
我淡淡的笑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坐在屋里看书,经不住吟心和斯琴的软磨硬泡,我才勉强答应她们出去走走,若璃姑姑也松了一口气,跟着陪我一起。
刚走下院子,院子里两个宫婢背对着我坐着,手里做着针线,两人低低的交谈着,“你听说了吗?静容华怀孕了,听说皇上高兴极了,立马晋了她贵嫔的位分呢。”
“真的啊?过不久德妃也要生了,肯定也是会晋升的呢。”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若璃姑姑看我脸色不好,刚准备开口制止,我用眼神拦住了她,若璃姑姑只好为难的禁口不语。
我们静静站着,那两个宫婢丝毫未觉,依然低声交谈:“唉......”一个宫婢轻叹了一声,似含着很多无奈,“你说咱们主子现如今已经失宠,别宫的娘娘都怀了皇嗣,以后咱们的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还说呢,昨天我去内务府领份例,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硬是给我晾在一边半天不理我......”
“娘娘------”常乐从外面进来,见我站在一旁,那两个宫婢还自顾说着,脸色一变,急忙跪到地上请安,给那个宫婢的声音也吓的止住了。
两人闻声都转过身来,见我站在院中,惊恐万分的跪到地上,磕头请罪:“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我淡淡笑笑,没说任何话,只扬声叫着常乐,常乐闻声慌忙跑了过来,“娘娘。”
我看也没有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声音冰冷似从遥远的寂空传来,漂浮在我的躯体之外,“把她们两个送去内务府,让于公公重新安排去处吧。”
两个宫婢闻言哭了起来,连连磕着头求饶,“娘娘,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不要赶走奴婢吧。”
我低头看了她们一眼,眸光拂过飘向远处,想着最近也真是连累了她们,缓和了神色,扶着若璃姑姑的手走到她们身边,移回目光:“本宫确是连累了你们,叫你们去内务府重新寻个好去处,只是不想拖累你们。”
她们俩闻言又羞又愧,连声认错,我没再搭话,扶着若璃姑姑的手向外走去,淡声吩咐常乐:“给她们一人封些银子,送她们走吧。”
“是……”常乐在背后大声的应了一句。
抬眸看着空中流云飘过,微风摇曳,有花瓣从枝头落下,周身涌满了寒意,心不在了,留有何用?
静默孤寂的时光在我的心灰意冷中悄悄溜走......
三月初九,是乾朝一年一度的大祭祀,举宫都要去宫外的玉龙山宗祠,祭祀先祖。
这样的特殊日子,我也非去不可。
没想到的是,太后昨晚竟派人来传话,说让我跟着她的凤辇一同前往,我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既然必须得去,那坐在哪辆车上都是无所谓的。
今日天气格外的清朗,天蓝的剔透,白云飘悠,微风轻拂,风中花香阵阵,我却无心去感受一切的美好。
宫门处,金顶马车排了长长一排,南宫瑾为了表示孝心,让太后的金凤轿辇排在了第一位,哥哥玉清扬带着禁军护卫威武的站在马车两边,前后都有大批的执刀护卫随行护驾。
长长的队伍排了几里长,阵仗空前的壮大,气势磅礴恢宏。
后宫众嫔妃也都淡妆出行,因着祭祀,大家都穿得清淡了些,但是依然是美人如玉,个个绝色。
我淡淡的移开了目光,南宫瑾身边,向来是不缺美人的,他也更不缺爱他的女人。
我扶着太后,低垂着眼眸,慢慢走向排在最前的凤辇,感受到了来自南宫瑾那一众嫔妃的嫉恨目光,我若无所觉,她们想要争的抢的,我都已不在乎。
经过南宫瑾的龙辇时,发现与他同乘的是德妃,没想到德妃竟然也来了,算算日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吧。
至于南宫瑾,我始终没有抬眼看过他,只眼角余光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怀里依着高挺着肚子的德妃,看来他如今真的是期盼着新生命的降生,时时刻刻都亲身呵护才放心。
太后的凤辇里只剩我们两个,若璃姑姑和冷烟姑姑都一致回避了,我知道太后的用意,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她开口。
“婉丫头。”静默了一会儿,太后才终于开口。
“是……”我低垂着眼眸,轻轻低了低头,低低出声。
“唉……”太后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全是无奈与痛心,“婉丫头啊,皇上与雪衣……”太后顿了一下,我的手紧紧握进了手心,雪衣,太后也提到了雪衣,她跟南宫瑾之间到底有一段什么样的过往?
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太后,她看了我一眼,“当初瑾儿和雪衣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雪衣那孩子善解人意,温婉大方,所有的人都已经在心里认定她就是瑾儿未来的皇后,可是后来先皇突然驾崩,朝中权臣分化,各地的势力都蠢蠢欲动,而我们母子没有任何的依靠,最后只能靠着与卫家联姻才能让瑾儿顺利登基,可是当瑾儿准备立雪衣为皇后时,钟离国却突然来犯,那时我们根本无力反抗,因为朝中大部分人都反对打仗,而钟离的条件,居然是要迎娶雪衣……所以……”
我的心跟着疼了起来,南宫瑾,他自尊心那么强,当时一定痛苦万分吧,手无意识的撕扯着衣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顿了顿,抬眼看着我,接着说道:“其实哀家也很自责,瑾儿更是一直处在自责与伤痛之中,直到你的出现,婉丫头,你出现后,瑾儿他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笑容多了,每日都那么的开心,甚至……甚至比之前和雪衣在一起时还开心,你明白吗?婉儿。”
泪无声的流了下来,太后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梨花园里,他充满了思念的叫声,和眼底的那抹深深的伤痛。
心还是会痛,那种抽丝剥茧的疼痛,轻轻一扯,全身都跟着痛起来。
轿辇突然停了下来,外面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太后想下车去看,我轻轻按住她,“太后,您先留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说完我便跳下了车辇,外面,禁军层层围住了各个车辇,警戒的注视着周围。
四周涌满了黑压压的黑衣人,个个都手持兵器,杀气腾腾,我还看见了一个人,我的冷面师傅,他依然是一身黑衣,银色面具在阳光下仍然透着森冷的光泽,阴森诡异。
为了便于保护,禁军护卫着所有的妃嫔都站到了南宫瑾的周围,层层禁军便紧紧的将南宫瑾他们围在中间。
下意识的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安全,看他被层层保护着,我才放心许多。
突然发现,他也一脸紧张的紧紧盯着我,后来他好像对着他身边的李元枫在讲话,只是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我。
我不知他说了什么,只见李元枫带着另一对人马迅速围到我和太后的车马旁边,紧紧将我护住。
哥哥手握宝剑,一脸警戒的站在我身边,我心里暖暖的,关键时刻有哥哥保护,其实我很幸福。
看着不远处那个森冷诡异的冷面,我转头看着哥哥,朝他一笑,“哥哥,保护好太后。”
哥哥听出我话外有话,立刻沉下了脸,大声喝道:“婉儿,你给我老实呆着。”
我展唇笑了笑,对不起哥哥,今日我必须和那个教了我四年的人讨个说法。
伸手夺过身边一个护卫手里的剑,我已经飞身跃到冷面的对面。
身后南宫瑾大叫了一声:“清儿……”
声音里夹杂着浓烈的愤怒,我没有回头,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南宫瑾总是爱对我发火。
缓缓抽出剑,剑尖直指着曾经教了我四年的师傅,心里隐隐的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幕?虽然他一直对我冷漠,但是我从来都是从心里敬着他的。
冰冷的面具下,他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起来,“玉清婉,你要欺师灭祖?”
“我只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努力的平息着内心的情绪,可是我握着剑的手还是不停的在颤抖。
他看了看我拿剑的手,冷笑一声,“玉清婉,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能杀了我?”
“既然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我冷冷的说完,手中剑锋一闪,人已经向他飞去。
冷面师傅并没有使出全力攻击我,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在手下留情,可是我真的糊涂了,这到底都是怎么了?
身旁不停的有人倒下,有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还有禁军侍卫,尸横遍地,场面惨烈。
隐隐有抹黄色的身影在我身边不远处闪动,似乎想靠近我,可是中间隔着太多的刀光冷剑,他来不了我身边,我只听到他焦急担心的声音:“清儿……清儿……快去保护榕妃。”
有侍卫大批的涌到我身边想保护我,可是我和冷面之间的恩怨是谁也帮不了的。
只听太后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马车已经箭一样冲了出去,马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冲破守卫,偏离了道路,斜冲出去。
糟了,太后还在车里,而马冲过去的方向根本就是一个深涧。
混乱中我看到南宫瑾已经奋力向马车奔去,哥哥和季长卿也随之跟了上去,可是马已经受惊狂奔,他们根本追不上。
看到不远处有一匹马,我躲过身边的剑,一下跃到马上,用力一抽马鞭,奋力的向前追去。
马儿撒蹄狂奔了起来,瞬间我已经越过了前面追赶的几个人,拼命挥着马鞭向马车追去。
“清儿……”
“娘娘......”
“妹妹......”
身后的几个人都大声疾呼,我却顾不上答应。
前面的马速度快的我根本追不上,狠下牙,拔下头上的一根发簪,死命的扎进马的屁股,马长嘶一声,差点将我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我双手紧紧抓住马缰,身体低低俯在马背上,拼命向前冲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太后。
我没有了娘亲,她给了我娘的感觉,而且……而且我也不想让南宫瑾承受我曾经承受的痛苦。
终于快要接近前面的马车,我们已经在下坡了,速度越来越快,我来不及多想,奋力的跃到了太后的马车上。
太后脸色已经苍白,还好她没有受什么重伤,看我跳了进来,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傻丫头……”
危急时刻,我紧紧抱住太后的身体,马车颠簸的太厉害,我们根本站不起来。
反复努力了几次,身体不停的被甩到车厢里,我使尽力气抓住一旁的门框,一把扯下遮挡的车帘。
还好,外面哥哥和南宫瑾他们已经快要跟上来了,哥哥跑的最近,我对他大喊着:“哥哥,接住太后。”
说话间,已经一手揽住太后的身体,奋力将她抛了出去,我看见哥哥险险的将她接住。
我松了一口气,看到南宫瑾脸色煞白的跟着马车跑,向我伸出修长的胳膊,“清儿……快……快跳下来……”
我对他笑笑,撑着马车想跳下去,可是胸口猛的一抽,一股剧烈的疼痛毫无征兆的涌了上来,本能的伸手捂住胸口,剧烈的颠簸中我已经向后仰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清儿……”
“婉儿……”
“妹妹......”
一片混乱的叫声中,我感觉到马车在急速的下坠,速度快的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是,我看到一个黑影突然也跃了下来,银色的面具闪着幽幽的冷光。
失去所有的意识之前,我只清楚的看到一件事,我的冷面师傅,他居然也跟着跳了下来,伸手抱住了我的身体。
周围好静啊,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鼻尖都是青草的气息,清新扑鼻的泥土气息。
如果我真的死了,原来地狱也这么美好。
意识开始慢慢回复,有甘甜的水一点点流进我的嘴里,朦胧中我看到一个银光在我眼前晃动,一只手正在将帕子上的水挤到我的嘴里,他的手腕上好像受伤了,有道很深的伤口。
我似乎闻到了他手腕上血的甜腥味道,心口一痛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梨花片片飘落,清冷的香味萦绕在我身边,好美啊……
我伸手去接住那飘飞的花瓣,花瓣落入我的掌心,痒痒麻麻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清儿……清儿……”
梨花深处南宫瑾缓缓走了过来,金冠俊颜,潇洒俊逸,他一脸的笑意,手向我伸了过来,我紧紧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犹豫着,最终还是将手慢慢放进他的手心。
一阵风过,梨花瓣肆意飞舞着,让我睁不开眼睛,好久风才停歇,可是南宫瑾已经不在那里了。
心好疼,疼的我呼吸都困难起来……
使劲的吸了一口气,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猛的刺了过来,我无力的又将眼睛闭上。
“醒了,醒了……娘娘终于醒了……”
“清儿……”
“婉儿……孩子,你总算醒啦……”
耳旁有好多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吗?我还没有死吗?
怎么还有龙涎香的味道?心里全是迷惑,我只好再一次睁开眼睛,重重叠叠的人影慢慢合在一起,眼前才开始清晰起来。
我看到南宫瑾正一脸紧张的趴在我的床边,还有太后,太后脸上还有泪水,不停的用帕子试着泪。
还有好多好多人,若璃姑姑,斯琴,吟心,还有凌公公,好像还有好多人,好像都在哭,又都在笑……
我想动一动,可是浑身都没有一点力气,看到他们伤心的表情,我想冲他们笑笑,可是还没等我扯动嘴角,就又想闭上眼睛了。
我实在是好累好累……
“清儿?清儿……”只听到南宫瑾焦急无助的声音还在响着,我想答应一声,让他不要那么担心了,可是我张不动嘴巴,渐渐的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醒来时,屋里很暗沉,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床边好像趴着一个身影,如墨的发丝遮住了他俊美的容颜,只看到一顶金冠闪着淡淡的光。
南宫瑾,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手费力的往上抬了一点点,又无力的垂了下来,我忍了忍,等手上恢复点力气,才缓缓抚上他的发丝。
他睡得好熟啊,我将他的发丝都拂了过去,俊美的侧脸都露了出来,可是好憔悴。
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颧骨比之前高了很多。
有脚步声轻轻的走了进来,我收回手,静静的睁着眼睛看着来人。
若璃姑姑和凌公公小心翼翼的探脚走了进来,看到我睁开眼睛,都不自觉的大喜叫道:“娘娘,您终于醒啦?”
还没等我答话,南宫瑾已经猛的直起了身子,紧紧的盯着我,惊喜万分,声音嘶哑的说道:“清儿,你真的醒了吗?”
说完不放心似的俯下身子,用力抱住我,头深深埋进我的脖颈。
我感觉到有一滴泪滑进了脖颈,凉凉的。
好半响,他才轻轻松开我,眼圈泛红,就那么紧紧的盯着我,生怕我转瞬就消失了一样。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皇上,您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凌公公关切的看了南宫瑾一眼,低声说道:“是啊,皇上,您先去歇会儿吧,都几天没有合眼了。”
“住口……”南宫瑾突然冷声低喝了一声,吓的凌公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南宫瑾却已不管那么多,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我,深若寒潭的眼眸里是深深的眷恋。
我用尽力气将手贴到他脸上,他眼里才慢慢染上了笑意,贪恋的将脸侧着紧贴在我的手心。
凌公公一脸的担忧,忍了忍一下子跪倒地上说道:“皇上,奴才求您了,这都五天了,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您身上还有伤……”
南宫瑾忽然紧皱着眉头,回头冷声说道:“住口,你再多嘴朕就砍了你脑袋。”
转头看着凌公公一脸的委屈和焦急,我微微皱了皱眉,再看南宫瑾苍白的脸颊,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刚才凌公公好像说他受伤了,心里一急,我就想起身,“皇上,您伤在哪里了?”
南宫瑾笑着轻轻按住我的身体,想张口说话,却突然往前一趴,昏了过去。
“皇上……”
“皇上……”
给南宫瑾扶到床上躺下,我喘了口气,虚弱的有些目眩,紧张的盯着凌公公,“凌公公,皇上到底怎么了?”
凌公公擦了擦红着的眼睛,才痛声说道:“娘娘,您坠下山崖的时候,皇上突然就吐血了,当时就晕了过去,御医说皇上是急气攻心,受了内伤,再加上这几日都不曾合眼……”
吐血了?他竟然吐血了吗?
眼泪一下都涌了出来,泪眼朦胧转头着看着那一张苍白的脸,南宫瑾,你好傻,为何都不睡觉?
太后过来看我,脸上是更加慈祥的笑意,看了看一直赖在我的床上不愿回龙乾宫养伤的南宫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满眼的欣喜。
我的伤恢复的很快,不几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要不动力,几乎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南宫瑾,虽然他精神很好,却依然脸色苍白,我要给他探脉,他都笑着拒绝,紧抱着我不放,“朕身边的御医个个医术高明,他们都说朕需要静养就好,你就别再担心了,好好给朕养好身体。”
我深知他的脾气,他不愿做的事情,任谁都是无法强求的,虽然心里依然担心,但是我只能都放在心里。
等太医再过来给他请脉时,我在外面悄悄拦住了太医。太医给我的说法和南宫瑾说的大概差不多,我才真正放下心来,或者他真的需要好好静养才行。
但愿,我只是太过多疑。
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不再提,他也不再说起,我们又和好如初,甚至经过这一次的生死考验,我们的感情更深了一点,但是我清楚的明白,那都只是表面的,我们都太敏感,敏感的不敢去触碰彼此内心深处的那一根弦。
他曾试图向我解释什么,都被我不动声色的拒绝了,现在还要那些解释做什么呢?任何人都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但是南宫瑾确实是更加的宠爱我了,我都心情平静的默然接受,即使他真正爱谁又如何呢?生死关头,我最担心的还是他,我昏迷时不断想的也是他?
也许命该如此,命该我会如此爱他……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有没有福我不知道,但我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心,我终于知道,不管他爱不爱我,我却爱他,很爱很爱……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不计一切的爱他,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还有,他在我醒来的那一刻的惊喜和他头深埋在我颈窝时,流进我脖颈的泪,这一切已经够了。
经过了这么多,我都已经想通了,我想陪着他,不管何时,我都想陪着他,那么,我便不再计较那么多了吧。
每日的时间,除了他要处理朝政,我们都会呆在一起,晚上再晚他也都会来漪澜宫过夜,再不然就是派人接我过龙乾宫去。
我的胸口没有再疼过,但是我依然心存阴影,我在害怕,有一天我说不定就会突然死去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有了这种感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所以,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我都极力的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珍惜。
用过晚膳,我习惯性的在灯下写着字,凌公公过来传旨说,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晚上不能过来了,要我早些歇息。
心里一下很失落,好在他还细心的让凌公公带给我一笺短信,刚劲潇洒的笔迹,龙飞凤舞的写着:“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握着信笺,微微笑了起来,他此刻也在想我的,虽然忙碌他依然也会想我。
见凌公公迟迟不走,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回信,笑看了若璃姑姑一眼,走到桌前坐下,若璃姑姑赶紧上前敛起衣袖磨墨。
饱蘸墨汁,却又突然停住了手,抬头看看窗外月光姣姣,银河烁烁。突然改变了主意,只在簪花小笺上写上完全不相干的一首诗: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渐透绿窗纱。
吹干墨迹,递给凌公公,他只低头扫了一眼,无奈的看了看我,还是躬身行礼去复命了。
转头看着若璃姑姑,我轻笑着说道:“姑姑,去给本宫准备茶具,本宫要亲自沏茶。”
若璃姑姑淡然的笑了起来,福了福身快步走了出去。
果然,香茶刚刚沏好,南宫瑾已经一阵风似的的跑了过来,我正独坐在窗前,惬意的饮着茶。
他猛的一掀衣摆坐在我的对面,气恼的盯着我,眼底还有淡淡的一丝委屈。
我展唇笑了起来,将另一杯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皇上一路定是口渴了,喝杯茶解解渴吧。”
他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才端起茶盏,大饮了几口,重重放到桌上,“清儿,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朕百忙之中都忍不住想你,你竟然还能如此惬意的独自赏月品茶。”
我一下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轻笑着说道:“臣妾若是不这样写,皇上怎么会过来休息呢?”顿了顿,我才低声说道:“现在没有皇上在身边,臣妾都不习惯了。”
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连耳根都烫的厉害。
南宫瑾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我坐在他腿上,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靠在他胸前我轻轻笑了,我想任性一次,我不想他太累,因为他身体还很虚弱。
他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轻轻捏了一把我的腰,还没等我叫出声,就俯下头来吻住了我。
又一次的,我成了后宫的独宠,而且是真正的专房之宠。
我并没有喜悦,反而心情越来越沉重。
其实那一晚,我说的并不完全是假的,如今,没有南宫瑾在身边我真的很难以入睡,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我害怕这种感觉,因为我明白,他始终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可是我只想好好的享受着被他宠着的感觉,我害怕自己以后会没有机会了,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却又想不出原因。
或许是我现在太患得患失……
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着一湖春水,在月色下平如镜面,清风徐来,水波粼粼。
一时兴起,我好想跳到水里,尽情的畅游一次,我承认,有时自己真的是太过任性。
这里很少有人过来,经过上次我擅闯梨园被罚的事情过后,我相信更不会有人敢靠近这里了,虽然看见那一片梨园,我心里还是会隐隐的疼,但我终是忍不住的想来看看御湖,这里有着我最美好的回忆。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我警觉的一下站起了身。
冷面师傅静默着站在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盯着我看,半天没有说话。
突然想起,受伤以来我都没有见过他,虽然中间想起他,我会难受,但是我更多的是迷惑,他为何会在生死关头跳了下来。
听说我坠崖后,南宫瑾亲自带着人在谷底找了我两天两夜,那他当时在哪里?我分明记得昏迷时他给我喂过水,我还记得他手腕受了伤。
太多的疑问,刚好,今晚我要一并问个清楚。
还没等我开口,他却怒声问道:“你为何没有吃我给你的药?”
我愣了一下,半响才明白他说的话意,这么说那药真的有问题了。
“师傅既然想让我死,那日为何又跳下去救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又逼近几步冷冷问道:“说,为何不吃我给你的药?”
我冷冷笑了起来,他发现了什么问题吗?还是他早已经知道我中毒,给我的是解药?
那我又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呢?我给自己搭过脉,除了我脉搏跳动的快于常人,别的没有什么中毒的异象啊,脑子一下混乱了起来,他却恼怒的扭身飞纵离去。
我从没有看过他如此的气急败坏过,从来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失神的扭过身,静静的看着湖水,我决定真的要跳下去冷静冷静。
冰冷的水让我忍不住的颤栗了一下,静静的泡了一会儿我才渐渐适应。
“清儿,你怎么如此任性?”南宫瑾的声音突然从亭子里传了过来,隐隐含着不悦。
我惊然转过身,看到他已经站在亭子临水的台阶上了,紧张的向刚才冷面师傅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他已经走了,南宫瑾应该没有看到。
故作镇静的笑了笑,我才声音轻快,撒娇笑道:“皇上,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玩儿过了,就容我放肆一回吧。”
在他面前,我还是习惯称我,臣妾,总是会提醒我,自己只是他众妃之中的一个。
月色迷蒙,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竟然也纵身跳进了水里,吓的我惊叫出声:“皇上……”
溅起的水花扑了我一脸,忙闭上了眼睛伸手擦去水珠,再睁开眼时他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水面上荡着层层的涟漪,却平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恐惧一下子袭了过来,我惊慌的转头四处张望,恐惧突然袭来,叫出的声音已经变调了,“皇上……皇上……你不要吓我……”
可是,水面上一点回应都没有,憋了一口气,我刚准备沉下水去看,身旁突然“哗”的一声水响,南宫瑾一下从水下面钻了出来。
“哈哈……你以为朕水性那么差啊?刚跳下来就溺水了?”他浮在我身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轻快的笑了起来。
我一声不吭的静静盯着他,眼泪瞬间就流了满脸,他见我哭了,敛去脸上的笑意,游到我身边,一下抱住我,“清儿,对不起,清儿……朕吓着你了。”
我猛的一把推开他,双手胡乱的向他打去,“你讨厌,你混蛋,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
说着说着我已经大声哭了起来,我居然张口骂了大乾皇朝的皇帝混蛋。
南宫瑾抓住我挥动的双手,紧紧将我拉进怀里,低头覆上了我的唇。
“唔……”我挣扎了一下,他却更紧的搂住了我。
月色下,我们在水中缠绵拥吻,暮春时节湖水寒凉,我们给着彼此温度,正在情思涌动时,他突然放开了我,拉着我就往岸边游去,但是我分明觉到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反手拉住他,我开始奋力划着水,总算两人都爬上了岸,顾不得身上冷的发抖,我忙扑过去看他,他却抬手轻轻将我推开,淡声说道:“朕没事,只是水太凉了,一时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我自责无比,都是我害的他如此难受,只能眼泪汪汪的盯着他看。
好半天,他才回过身,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鬼丫头,跑到水里诱惑朕,想要朕做个淹死的风流鬼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阵风过,我们俩都连连打着喷嚏,不敢再多耽搁,赶紧跑回宫换衣服。
当凌公公和整个漪澜宫的人看到我们两个都浑身湿透,真是惊恐无比,手忙脚乱的跑去烧热水,让我们沐浴更衣。
那么多人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个个忙的脚不沾地,拿衣服的忙着拿衣服,泡热茶的忙着泡热茶。
而我们俩,手指紧紧扣在一起,相视一下,偷偷笑了起来。
沐浴更衣后,我们两个都喝了一大碗姜汤,才相拥着躺在床上,南宫瑾紧紧将我揽在怀里,手指柔柔的穿过我的发丝,“清儿,若是有一天……朕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心里一顿,猛的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皇上,你……什么意思?”
他抬眸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朕……只是随便问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