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叙当天下午就从下属那里得知苏洵替苏缙抵罪并接受审判的事情。
挂了电话,他站在白色冗长的医院走廊上,眼中掠过一抹阴戾的暗芒。
那个苏缙,不会以为有人替他顶罪,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吧!
哼,出来更好,出来了,他才可以放手跟他好好算算账!
陈方叙随即排出了秦氏暗势力的高级特卫成员,只要苏缙从看守所里出来,绝对不会留他到第二天……
今天,是沈从离开的第四天。
童臻也昏迷了四天。
童母说,小圆子似乎知道了什么,哭着闹着要来医院,童遇还没来得及回去。
在处理完沈从的事情之后,沈市长一病不起,他便留下照顾着。
此时童母实在拗不过小圆子,将沈从离开的事情告诉了他之后,那孩子就不见了。
正当童母着急地给陈方叙打电话问他小圆子有没有去医院的时候,陈方叙转身之际,就瞧见那孩子正在长廊尽头的拐角,伸出了一个小脑袋,偷偷地瞄着他。
“他在我这儿,您不用担心。”
陈方叙安慰了童母几句,然后抬手对远处的小圆子招了招手,“过来。”他说。
小圆子踌躇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姥姥说小爹去世了,是真的吗?”
他走到陈方叙面前,仰头望着他,面上强装作冷静,没等陈方叙回答他,他的眼眶就先红了。
“肯定没有,姥姥肯定是骗我的,小爹那么厉害,不可能轻易就……”
小圆子忽然说不下去,似乎被噎了一下。
陈方叙低眸望着他,蹲下身去,细细打量着。
这个看起来灵动美好的小男孩,是他跟童臻的孩子,很熟悉,却也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也或许,是跟孩子相聚的时间太少,小圆子似乎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他。
意识到这种状况的陈方叙,有些懊恼。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夫人也好,孩子也好,父亲的遗愿也好,他竟是都没能顾全的了。
他伸手想要将小圆子拥进怀里,孩子却后退两步,朝他身后的病房跑去了。
小圆子的记性很好,他很快找到了沈从住过的那间病房。
只是,那里哪儿还有沈从的影子。
小圆子怔怔地站在病房门口,望着里面已经完全消毒换了新器具和用品的病房,良久,他忽然扑到病床上大哭起来。
陈方叙的沉默,还有空出来的病房,终于让他意识到,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小爹,真的不在了。
他手里紧紧握着沈从给他的那枚银色牌子,他来的时候还觉得,肯定是姥姥怕他又乱跑,故意吓他的,他想着,万一又有人拦他,他还可以用这个牌子进去,探望小爹。
在看到病房门口空无一人的时候,他心里就害怕了。
小爹病房外面一直有着穿笔挺军装的守卫,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小爹,也肯定不在里面了……
陈方叙站在门口,望着趴在床上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圆子。
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会显得多余,他不想却不得不承认,沈从为小圆子做的,远远比他要多的多。
小圆子跟沈从的感情如此深厚,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孩子尚且如此,又何况是知冷知热的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孩子哭累了,他上前擦了擦孩子的脸,抱他起来。
“爸爸,我讨厌你。”
小圆子瞪着一双红的像小兔子的眼睛,盯着陈方叙,一字一句地说。
闻言,陈方叙心中一紧,却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让妈妈回来?为什么让小爹去保护她?应该保护妈妈的是你!你为什么让小爹去!让小爹……”
小圆子狠狠地抽泣了一下,一时噎住了,咳嗽了起来。
陈方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好了气,这才低声说,“是爸爸的错,该离开的那个人,也是爸爸……”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他们不会那么伤心吧。
陈方叙苦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沈从不会回来,童臻,也不会回来了……
话音落下,小圆子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希望爸爸出意外,妈妈也不希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为什么总有人要加害我跟妈妈,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陈方叙紧紧拥着孩子,眼眸藏着童臻和孩子分明是那么善良,那么避世,从来不曾招惹过谁,引来这一切麻烦和灾难的那个人,是他……
“爸爸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们。”
他将小圆子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在他温热的额头上亲了亲,“爸爸对不起你们……”
“可是小爹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圆子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闻言,陈方叙眼神微滞,是啊,无论他再做什么,已经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
陈方叙轻声说,小圆子点了点头,自己抹去了一把眼泪,问他,“妈妈也生病了吗?”
“嗯。”
“爸爸,以后我想当医生,当最厉害的医生!”小圆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好。”
“那你不会像爷爷逼你那样,也逼我继承你的家业吧?”小圆子又抹了一把鼻涕泡,一脸认真道。
“不会。”
“说话算话,我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医生,比妈妈更厉害的医生!”
那样的话,如果遇到像小爹那么好的人受伤的时候,就不会让他在病痛的折磨中离开人世了……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陈方叙将小圆子放下,抬手要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心里忽然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陈方叙立刻推开门,白色的病床上果然没有了童臻的影子。
“不好……”
他随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他立刻调出在附近暗守的人去寻找童臻,然后抱着小圆子随即离开了医院。
童臻走了。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恍若人间蒸发……
陈方叙立即派人满世界地寻找童臻,但正在这时候,苏缙却从看守所出来了。
苏致早知道陈方叙肯定会派人围堵,所以他也做了准备,加派许多人手前去接应苏缙。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人还没到达接应地点的时候,就被全部陈方叙的人控制了起来,并冒充他的人,将苏缙接走了。
苏致得知之后,当即怒火中烧,砸了大半个办公室。
他好不容易托尽了关系,辅助苏洵去顶罪,想保住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想到还是被陈方叙先下了手。
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眼下秦氏集团死撑,然而他们的集团也已经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而且苏缙还在他的手里。
想要将苏缙从他手中弄出来,除非……
他想到了陈方叙的夫人和孩子,但又得知他们早已分开,至于那个孩子,已经被陈方叙严密保护起来,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他焦灼地想着办法的时候,助理敲了敲门。
“进来!”
他烦躁看向抱了一个保鲜泡沫箱的助理,“什么东西?”
“不知道,上面没有寄件人,但写着让您一定要亲自打开,说是跟您的……儿子有关系。”
助理抱着泡沫箱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闻言,苏致微微拧眉,“放下吧!”
助理如获大赦,放下泡沫箱赶紧出去了。苏致走到桌前,盯着那个泡沫箱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拿了弹簧刀,将封住泡沫箱的胶带划开。
打开盖子的时候,里面一股子冷气冲了出来,看来里面放了不少冰块。
里面的东西用白色布包裹了起来,隐隐透出了血色,苏致愣了一下,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长尺,将那浸着血色的白布挑开了去。
当他看清白布下面覆盖着的东西的时候,顿时脸色一白,骤然瞪大了眼睛,手中长尺落地……
他紧紧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险险地扶住桌角,险些摔倒。
敲门声又响了,助理又抱了一只白色泡沫箱进来,一脸无辜地看向脸色难堪的苏致。
“老板,还有一箱,也没有寄件人,也要您亲自……”
“滚!滚出去!”
助理还没说完,苏致便声色俱厉呵斥道,助理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泡沫箱离开了。
苏致盯着靠近门口的另一只白色泡沫箱,良久,他亲自上前,动作缓慢地将那泡沫箱抱起来,放在桌上,打开。
“呕……”
他恶心地干呕了起来,扶着桌子,干呕了几声后,吐的一塌糊涂。
那两个箱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只手掌,和一只脚掌。
……
A市的初雪化了没几天,天色又阴沉了下来。
这个冬天比往年来的早了些,也比往年更冷……
阴气森森的地下室,陈方叙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方木椅上,面前是被铁钩吊起来,早已昏厥的苏缙。
“治好他。”
薄唇中淡淡吐出凉薄的三个字,陈方叙缓缓起身,走出了地下室。
身后颔首领命的,是新任秦氏暗势力副手,魏立。
这新任副手是陈方叙亲自挑选,人虽年轻,却严谨老练,聪明活络。
更重要的是,他做事干脆利落、心狠手辣,区别于前两人副手的儿女情长,这位副手可谓是十分无情,心慈手软跟他是搭不上边的。
苏缙落到他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十分清楚,陈方叙下令治好苏缙,不过是想让他继续生不如死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