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看着项慕川的嘴唇发干,准备给他补一补水的,但看到他睁开了眼睛,还准备坐起身,她哪里还有空去在意这种琐事!
他终于苏醒了过来,这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林依忘我地扑到男人的身边,抖着嘴唇撑起一抹笑,一把握住了他的双手。
因为项慕川的一只手缠着绷带,另一只手还在输液的缘故,林依也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地将它们捧在手心,语声凌乱,还带着鼻音,“慕川……慕川!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依依?”他的嗓子哑哑的。
“嗯!”林依重重点头,泪汪汪的眼睛心疼地看着他,为他垫高枕头,一个劲地嘘寒问暖,“慕川,你有没有哪里疼?渴不渴?饿不饿?我去叫医生过来……”
项慕川除了摇头还是摇头,眼神之中含着迫切而又焦急的光芒。
可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伤得有多严重,一点也不像出了车祸刚刚苏醒过来的病人。
项慕川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受了伤的手反握住林依的手,却丝毫不觉得痛。
他紧张地问她:“温暖呢?温暖在哪?她怎么样了?”
林依听到这里,眸光倏然暗了下去,却不知是因为什么理由。
她依旧有些哽咽,缩了缩脖子,说出的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温暖姐她……她的情况比较严重……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
“什么?!”项慕川想也不想便掀开了被子,也不管鞋子搁在哪里,赤着脚就踩在了地上!
他的大脑一片晕眩,视网膜上遍布血红色的斑点,晃动的身躯随时都会重重栽下去。
然而男人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什么都不管了,他也不想管!
项慕川用力扯开输液的管子,往旁边一丢,他的口中不停地念着,“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我要见她……”
俨然疯魔了一般。
“啊,慕川!你、你不要乱动……”林依手脚并用都制不住他,急得快要哭出来,“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有伤!你还不能下床啊!求求你了,慕川!”
然而项慕川听不见,就算是拿锁链拴住他,他也必须要去!
夏温暖此刻正躺在手术室里挣扎,让他怎么能安然地躺在病床上养伤?!
“医生,护士小姐——麻烦你们快来!”林依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项慕川决然远去的背影,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嗓子都喊哑了,可男人却连头都没有回。
林依垂下头,死死地咬住下唇,很快便尝到了腥味。
像是为了宣泄心中的不甘情绪,女人攥紧拳头,用力砸了一下床板!
手被震得发麻,登时红了一大片。
好疼……
疼极了……
不止是手,还有眼睛,还有心,她哪里都疼……
自己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林依伏在床头,将脸埋好,伤心地哭了。
“林丫头?出什么事了?”项老夫人忽然出现在门口,她不知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纳闷地问了一句。
她原本也是在这病房里守着的,但几分钟前瞧见自己宝贝孙子的吊瓶快要空了,就跑去找护士,让她过来换一瓶。
可人家小护士的脚程还没有这位老太太来得快。
这边厢项老夫人都轻松地走到了,那一头小护士还在抹着汗紧赶慢赶地追着,对比之下别提有多搞笑了。
项老夫人快步走进病房,轻轻搭上林依的肩膀,显出应有的慈爱,“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这才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登时大惊失色地低喝一声,“川川呢?川川哪里去了?!”
林依抬起头,眼睛比兔子还要红,楚楚惹人怜,“老夫人,对不起……慕川刚才醒了,但一听到温暖姐还在抢救,就拔了输液管冲出去了……我、我尽力了,但我实在拦不住他……真的对不起……”
“胡闹!”项老夫人凌厉吐出两个字,重锤一般砸落在地,吓得林依颤抖着退了一大步。
她刚想道歉,却听得老夫人又咬牙切齿道——“林丫头,这不怪你……唉,那个女人,真是川川命里的克星!”
几个月前的那场爆炸案,已经让项老夫人折寿好多年了。
但想想也觉得挺悲戚的,她本身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看着她满头银白的发,孱弱得只剩一把皮包骨的身子,都让人不敢去猜想,她究竟还剩几年可以折腾呢?
那个时候,项慕川重伤被送入医院进行抢救。
谁知刚得知这个消息,项老夫人就一病不起,甚至连看一眼爱孙都做不到,就被项启天送出了国静养。
要不是最后项慕川凭着顽强的意志活了下来,这位老人,恐怕也是撑不下去的。
原本就对夏温暖没有什么好感的项老夫人,经过了这件事儿,更加是恨毒了她!
可哪里料得到今天,不过是陪她来做一次产检而已,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啊,项慕川竟然又会出了车祸!
——车祸!
又是要人命的灾难!
看着自己英姿飒爽的孙子缠着满身的绷带,又一次面无人气地躺在了病床上,项老夫人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差点一口气顺不过来就厥过去了。
看来那个不积口德的老混账没有算错,项慕川要再这么跟夏温暖纠缠下去,可能真要活不过二十八岁了!
这两个人必须得分开!
这种时候,断不断后倒不打紧了,项老夫人痛下决心:只要自己的宝贝孙子能活得好好的,就算让他打一辈子光棍都成啊!
而且……
项老夫人瞥了婉柔娇弱的林依一眼,怎么想,她家川川都不可能会孤独终老啊!
再说了,项家也不是只靠他一个人传宗接代——命最要紧,这才是真道理!
“林丫头,走,我们找川川去!”
项老夫人气势十足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一把将林依拉了起来,转身就出了病房。
林依走在她身后,将对方全部的神色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沉下眉——项老夫人,似乎真的很讨厌夏温暖……
或者说,她是太疼爱项慕川了。
疼爱到,就算夏温暖的肚子里怀着项慕川的骨肉,怀着她的亲曾孙或者曾孙女,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急救室外。
宋亦霖靠在墙上,双手环着胸膛,他的脸颊一直微微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块标着“手术中”,亮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的牌子。
男人白色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大块大块的血污,那是之前抱夏温暖的时候沾上的,这会都有些发黑了,看上去特别的瘆人。
可宋亦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他满心满脑全是夏温暖的安危,这会就是割下他身上的一块肉,这个男人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项慕川顶着一颗缠满绷带的脑袋,惨白着脸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住走廊上的扶栏,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走向夏温暖所在的手术室。
因为拔掉了针头的缘故,他的手背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红点,坠在静脉脉络的交汇处,宛若一颗小小的、凝固着的血色珍珠。
项慕川身上的麻醉剂的效力还没有完全过去,他的腿软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吹倒。
可即便这样,男人还是咬牙坚持着,丝毫不顾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好几次有路过的护士跑上来想劝他,可还没有开口,就被项慕川以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堵了回去。
明明走得比谁都要慢,却还是没人能够阻止他。
宋亦霖远远地便看到了“身残志坚”的项慕川,他皱了皱眉头,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
但转念想到他是为了追那个肇事司机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免又有些同情。
说起来,医护人员将肇事司机抬下车的时候,宋亦霖特别留意了一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是个外国男人,骨架很大,鼻梁很高,肤色也偏白,浑身却从头到尾罩着黑帽、墨镜、黑衣、黑裤,俨然一副黑客帝国的打扮,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只是再危险,都改变不了那个人浑身是血、已经半死不活的事实。
然而,一想到那个外国人是用了一种近乎自灭的方式才会导致了这场惨重的事故,这一点,让宋亦霖非常的在意。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呵,你还活着呢……命真大啊……”宋亦霖抬起手,和项慕川打了个招呼,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心中所想。
项慕川眼皮都不抬,根本懒得理会他,板着脸严肃地问道:“温暖怎么样了?”
听他一开口就提及夏温暖,宋亦霖的眼神也瞬间肃然了起来,他抬抬下巴,声音冷沉,“如你所见,还在手术中……”
项慕川看了一眼外面黑黢黢的天色,雨似乎已经停了,但窗棂上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雨珠,将他映在其上的脸庞装点得有些模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