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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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角楼鼓钟齐鸣,震耳欲聋,钟响三声,必有大捷,她掀衾而起,抓住奶娘的手大笑:“捷报,是捷报,你可听到了?”

奶娘被她晃得声音都是颤的:“老奴听到了。”

玉磬一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难得你这么高兴,我带你去看场好戏。”两人回眸,却见蔺暻一身青衣踏着碎影而来,奶娘忙下去沏茶,小弥笑道:“你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么,怎跑到宫里来看戏了?”

蔺暻优美的唇角微微弯起:“今日一早奉了圣谕赶回来。”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不过是为了让一些人安心。”

小弥不解挑眉,蔺暻才温和一笑:“走吧。”

怀胎三月,她的腰身已经略略显露出来,因为穿的宽松,才觉肩头异常纤细荏弱,奶娘扶着她走在铺就的石砖上,庭院里芳华绽放,落英缤纷,吹得她衣角浮动。奶娘到底年老,虽然走的慢,脚程不及她,渐渐被她落下了,蔺暻自然的走到她身侧,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扶着她的小臂。

也许因为太自然,等她发现两人已经把奶娘远远甩在了身后,她突想起在邵郡的日子,他坐在一旁看书,她哄着菜芽玩,安逸的似是平凡夫妻,不由微微拉开距离,笑道:“要带我去哪里?”

许是因为知道捷战的消息,她眉梢都带着笑意,满园春色掩映,暖香浮动,他低头看着她未施粉脂的唇一张一合,柔软粉嫩,带着诱人的色泽,蔺暻眸光闪了闪。

觉察氛围不对,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来,隐隐有些紧张,忍不住身子向后撤了撤,他剔透的肤色在日光中白璧无瑕,眼睛眯成月牙一般的形状,定定落到她唇上。

那一刻她只以为他要吻下来,小弥紧抿着唇愣愣看他,他抬起指来,在她唇边停留片刻,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花。

蔺暻笑道:“说了是去看戏。”重又扶着她的小臂慢慢走,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确实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小弥摇摇头,是她想多了。

目的地却是浅月的寝宫。

宫门前立了许多守卫,将殿宇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并不是宫里羽林军的服饰,均是一身灰衣短打扮,见到蔺暻,利落的单膝跪下去:“主公。”

蔺暻点点头,那守卫替两人开了门,小弥转脸看了看他,并不说话。

她早该猜到他的身份。

院内均有守卫把守,却见玉阶下跪了数十个被捆绑的黑衣男人,见到蔺暻,双目圆睁,梗着脖子骂道:“就你也敢自称族长!”他转脸看到蔺暻身边的小弥,惊恐的“啊”了一声,身子向后跌回去,随即挣扎着向前挣:“王女……唔……唔……”身后守卫利落的捂住他的口鼻,蔺暻一个眼色,守卫将那黑衣人快速拖下去,风过无声,只听男人惨叫一声,很快没了动静。

小弥忍不住抚了抚腹部,许是因为和皇后相像,认错了吧。蔺暻看她沉思,淡声解释道:“玥族曾经内乱,这些都是剩下的残部,我一直追查他们下落,没想到藏在宫里,与妃嫔勾结。”

小弥方才体会他心意,笑道:“这就是要我看的戏么?”

蔺暻笑的温柔:“圣上说了,充华的处置全权由你负责,对外只说是叛军所为,所以你不必有顾虑,另外小允也寻到了,他亲口招认把要给了充华。”

她身子一颤,垂目低语:“他……知道了么?”

蔺暻道:“自从宫内妃嫔出事,圣上就让我暗中查访,只是也未来得及阻止……”他看她一眼,不再说下去,小弥知道他是指刺伤冷烈一事,也是默然。

殿内摆设依旧如昨,只见灰衣守卫立在两侧,室内再无宫女侍奉,清冷似是许久无人居住,还未进到内室,就听浅月嘶喊:“放开我,大胆!”

内殿的珠帘早被高高挑起,似是怕她自杀,连一个瓷瓶都被撤了下去,浅月被绳子绑在椅上,看到两人进来犹自气喘吁吁,随即脸上掠起得逞的笑意来:“还不松开我,我身怀龙裔,若是不小心滑胎,你们担的起么?”

蔺暻微微蹙眉:“内侍省那里并无侍寝记录,况圣上许久未回宫,娘娘就不要嘴硬了。”

浅月笑的风情万种:“那就请族长寻了太医来替本宫瞧瞧吧。”

蔺暻虽是笑着,眼中却无暖意:“若真查出个好歹来,娘娘不是自寻死路么?”

浅月笑意更深,对小弥道:“你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么?”

小弥淡淡看着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好,不由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谁的?”

浅月弯着眉目,白皙的面上因方才的激动情绪微微泛红,她声音也是极低,软软的含着笑意,又带着报复的快意:“是小柯的,你若真想杀我,便连你的外甥一起杀了吧。”

小弥陡然色变,正要发作,却闻殿外守卫拱手禀报:“主公,属下在墙壁后面发现一处密室。”他朝后面点头:“带上来。”

两个灰衣人驾着一个黑衣少年上前来,那少年身形瘦弱,似是浑身无力……小弥脸色大变,叫了一声:“小柯!”几步抢过去握住他的胳膊到处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柯脸色惨白如纸,身子重量几乎都倚在灰衣人身上,极是无力的唤了一声:“姐。”小弥惶惶开口:“你这是怎么了?”黑羽不知何时立在一侧,低声劝慰:“帮主莫急,恐是怕公子逃走,让他服了软筋散。”小弥才松了口气,蔺暻过去扶她:“让他下去歇息吧。”小弥只得点头,小柯看了看小弥,欲言又止,终开口道:“姐,不能杀她。”

话刚落地,浅月咯咯轻笑,小柯闻言脸色顿冷,看也不看她被灰衣人扶了下去。小弥气得转身狠狠瞪着浅月。

浅月笑的肆无忌惮:“谢小弥,好好想想怎样救我肚里的孩子吧。”

小弥恨得咬牙,随即冷笑:“放心,我有耐心再等几个月。”

浅月脸色顿时煞白,连声道:“好,好个谢小弥,你够毒,你忍心让他生来就没有娘亲么?”

小弥冷眼道:“我只怕你这个娘亲教坏了他!”再也不看她,转头对蔺暻道:“劳烦你派个人来伺候着,她有孕的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蔺暻神色淡淡:“你放心,她会难产而死。”小弥不再说话。

身后浅月凄厉叫声响彻殿内:“谢小弥,你敢,你不得好死,谢小柯……你姐姐要杀我……”

她突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方姑可是你杀的?”

浅月脸色狰狞:“什么方姑,我不知道!”看她转身欲走,挣得椅子磕的乱响,高声叫道:“谢小弥!谢小弥你不能杀我……”

边关大捷!

宋惜之被任将军,镇守边关。

掖州大捷!

有了百门铜炮,即使铜墙铁壁也瞬间化作尘埃,冷烈亲征,士气大振,又有蔺暻玉宇柴江军等人辅佐,南宫珏占领的城池,又一座座重新回到冷烈手中。

战争持续太长时间,如此耗下去,大伤国本,冷烈耗不起,南宫珏也耗不起,接下来速战速决,捷报时常从宫外传来,天天可闻角楼钟鸣。

小弥的心又莫名烦躁起来。

“姐,你准备怎么处置她?”小柯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小弥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她散着发,只在靠枕上倚了,闲闲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小柯难得的沉默。

小弥也是不语,浅月不会乖乖的等死,在她制造再大的祸患之前,她真想一刀了解了她,可她有了小柯的骨肉,即便小柯对她没有感情,他天性善良,也做不到看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死去,况杀浅月的人还是他的姐姐——她。

小弥烦躁的抱头。

小柯侧头看她,窗外清光柔和,照着她纤细的肩膀,宽大的长襦盖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形成一个奇异的弧度。他心里叹口气,无声出去了。

宋玉垂首在外面请安,殿门四开,清风徐徐而入,她懒散的倚在靠枕上,似是沉睡,宋玉拎了一个薄衾盖在她身上,刚要掩好,小弥猛然睁开眼来,黑白分明的眸中冷光乍闪,惊得他身子一僵,滞了片刻,才笑道:“主子醒了。”

小弥含糊的“嗯”了一声,目光在他清秀的面上掠过,突然开口:“宋玉,你知道我的身世吧。”

宋玉神色刹那一僵,他在宫内摸打滚爬多年,天大的事也学会了掩饰表情,很快垂下眼去笑道:“主子说的什么身世。”

她笑吟吟的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躲闪:“方姑曾和我说起我的爹娘,我原本想从她嘴里多打听些,谁知她竟那么快就去了。”

宋玉被她目光逼迫的无路可退,只盯着她襟口精细绣成的繁花,恍然大悟一般:“是那个方姑,奴才想来也很是伤心,她还治好了奴才的病呢。”

她唇齿见似是含了冰,泠泠笑道:“你还记得她治过你的病。”

宋玉扑通跪了下去,眼眶泛红:“奴才不知做错了什么,让主子这样问话,主子……可是怀疑奴才?”

小弥冷眼看他:“宋玉,这些天回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宋玉垂头不语,她继续道:“你我第一次见面,你说是红罗让你给我治伤,我那时是在风口浪尖上,别的人躲还来不及,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什么差事该接,什么差事不该接,就是红罗吩咐下来,你也应有法子推了,何必那么费心。”

宋玉欲言又止,她一个话头截住:“别说你善心大发,宫里的内侍哪里有那么好心。”

她轻吐了口气:“说吧,方姑是不是你杀的。”

宋玉死死的抿唇,一字也不语,小弥气得拿起身后靠枕就朝他扔过去:“不说话,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一直信任的心腹却杀她身边的人,她心里怎能痛快,或许这宋玉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势力,那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人,想到这里,心里似是噎了口气,被人背叛的痛楚油然而生,宋玉任由那靠枕打在头上,动也不动。

她拊掌拍榻:“你说是不说!”

宋玉双手伏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哽咽出声:“主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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