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风天涧本想出去找吴梦非，龙傲却派人来请。

风天涧来到时，水一术、李墨含已经先到。龙傲坐在正中，待风天涧坐好后，直接切入正题："各位今日来我东离，都是为了朕的义妹红玉公主。义妹红玉国色天香，有目共睹，各位也都是人中龙凤，天下奇才，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最后花落谁家，谁能抱得美人归，要看义妹的芳心归属于谁。但是若想赢得美人心，也要拿出一点真心，一点真才实学。义妹喜欢有才学的人，所以，朕在这里设下招选驸马的第一场比试：比才。用你的才能来赢得美人芳心。如果能够深得红玉之心，明日，红玉会陪他单独游一游都城的名胜。"

看来，选夫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红玉公主到！"阴柔的喊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殿门。

鲜红色的宫裙，绣着黄灿灿的金凤，光彩夺目，薄施脂粉，眉更弯，目更明，肤愈白，唇愈朱。珠钗摇曳，环佩叮咚。

头高昂，胸坚挺，目无情，唇微闭，玉儿款款走来，目不斜视，直向前方。仿似开在山崖悬冰间的红梅，傲然孤高，清冷惊艳。令人望而惊叹，甘愿臣服拜倒，不敢轻易亵玩。

玉儿的冷艳，风天涧第一次感到，龙傲第一次看到，李墨含从未想到过玉儿居然会有如些"冷艳"的一面。

水一术看到玉儿的目光，只感觉到这和画像上的那种迷离无助的目光相去甚远，仿似两人。眼前的红玉公主看上去更加的坚定，隐隐中透着一股不屈地倔强。

玉儿无视两旁的一切，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直接走到龙傲面前，也不开口，在他的身边的座位上径自坐了下来。

李墨含望着玉儿，这样的她，让他隐隐心痛。

风天涧望着玉儿，这样的她，让他心醉情迷。

龙傲含笑，心中暗想：玉儿，这样的你，是你的本性？还是经历了太多，促使了你的改变？

"义妹，不知你想先看一看他们哪一位的才艺呢？"

"随便。"玉儿淡淡得吐出了两个字。

龙傲依然带着他那不羁的、温柔的、迷人的微笑，他看向水一术，"西蜀国主，请您先来，可以吗？"

"那在下就先现丑了！请取笔墨颜料来！"

水一术是要作画。

水一术擅长丹青，西蜀国中，无人可比。

不久，一幅雪梅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苍黑的夜幕中，冷云闭月，幽黑的山崖间，冰如利刃，倒悬千尺。一树红梅，傲然盛开，雪虐风号，坚如铁骨。

冷。艳。

水一术倒是将这两个字表现到了极至。

旁边还有水一术提的两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倒为这幅画添了一点情意。

"好！妙极！"龙傲不禁开口赞叹，"久闻西蜀国主丹青一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恐怕普天之下，难遇对手。"

"龙皇谬赞，现丑了，见笑，还请见谅。"

水一术无意中扫了一眼玉儿，冷冷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龙傲又看向风天涧，"风天爷，下面您请怎么样？"

风天涧会做些什么呢？龙傲也是期待的。

"去取一把琴来。"风天涧说道。

最吃惊的人莫过于李墨含，风天涧是要弹琴吗？可是据他所知，风天涧是不会弹琴的。几乎整个南平国的人都知道，风天涧不喜欢弹琴。在小时，他因不想学琴，摔坏了不知多少琴，气跑了不知多少琴师。皇后曾经召告天下，寻琴师，只要能教得了风天涧学琴，便重赏一千两黄金。应征者无数，却听说无一人成功。最后，皇后妥协，放弃了让风天涧学琴。

玉儿面色不改，心中却微微泛起涟漪，风天涧的琴是她教的，他是为她学得琴。

风天涧弹了那首曲子，他唯一会弹的，玉儿教给他的那首曲子。玉儿在含香别院与"木子"以琴会友时弹了那首曲子。

风天涧刚刚学会，又很久没有练习，弹得断断续续，错误不断，但是他却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弹着...

弹完一遍，接着又弹，再弹一遍，接着又弹...

因为意外，因为不懂，因为震惊...在场的人竟都是呆呆地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不熟练地弹着。

龙傲知道风天涧学琴是为因为玉儿，知道这首曲子和玉儿有关，可他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水一术疑惑，风天涧的水平分明还不如一个初学的孩童，这样的琴艺为什么他要拿出来比试？看到玉儿神情的变化，水一术知晓，原来这和她有关！痴恋中的男人，是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这话，看来，果然不假！

玉儿所想起的，是她当时曾经教风天涧学琴的情景，是风天涧对她的点点滴滴的温柔...

玉儿自己都不曾知道，她的眼中，竟有着一抹复杂的柔情...

就是玉儿这不知不觉的柔情，被李墨含看在眼里，仿佛一鞭狠狠抽在他的心上，玉儿的柔情居然是因为风天涧...

风天涧的曲子在弹过不知多少遍后，愈来愈熟练...

"叮当，咚锵！"一声刺耳的音响打断了风天涧。

李墨含不知何时已来到琴前，一双手狠狠地砸在琴上，风天涧皱眉，不得不停下来。

"你想干什么？"风天涧不悦，火药味十足。

"为什么你会这首曲子？"李墨含问。

"你无需知道。"风天涧的怒火已经很明显。

"这首曲子还有词，你可知道？"李墨含继续问。

还有词？风天涧不知道。"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

李墨含将风天涧挤至一旁，坐一来，沉静片刻，扬手抚琴，低沉清朗的嗓声响起：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这是《红楼梦》中潇湘妃子的《问菊》）

这是那年李墨含和玉儿在秋日赏菊后，玉儿填的词，李墨含为此谱的曲，玉儿很是喜欢，经常弹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这是玉儿最喜欢的两句。

原来这曲子是李墨含谱的。龙傲望向玉儿，见她的眼里，竟是难忍的心痛。

龙傲的心中不由一震，玉儿，你在听风天涧弹这曲子的时候，眼里竟有着一丝温情，在听李墨含弹这曲子的时候，眼里有的却是心痛，玉儿，你可知道...你是否已经发觉...

玉儿不知。

李墨含让她想起了从前，她的心，一阵抽痛。

李墨含弹完此曲，稍停片刻，调整音调，低头弹奏，唱出了令人心碎的肺腑之音：

"人间自古堪伤情，且莫思往事，一醉斜阳。旧时欢，今夕梦。休道梦，觉来空，当时亦梦中。十分明月，照人两处离愁。漫将江水比离愁，水尽江头，愁不尽。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一曲九断肠。你心我心知，我心天自知，愿一生，长相依，生生世世不分离。愿一生长相依，生生世世不分离..."

这是李墨含在与玉儿分离后，难解相思之痛，一时弹唱的曲子，当时江飞云听到，她对他说，不要对你心中的那个女子弹起，否则，她的心会碎的。

李墨含知道，玉儿听后，会心痛，他不想让她心痛，可是，他还是弹了出来，因为，玉儿眼里的那一抹柔情，让他莫名地感到害怕...

余音绕耳，字字句句牵动着心肠，这样的情，这样的伤，这样的痛，没有人不为之所动..."扑！"李墨含紧捂胸口，一口鲜血喷溅在了面前的琴上...

真情动处，心、血俱动...

此时，水一术终于明白，原来，这个南平王李墨含也和苏玉儿有情。那么，南平的传言就是真的，苏玉儿并没有被匪徒劫走，更没有被杀害，而是和一个男人逃婚私奔了，如今看来，这个男人就是李墨含，那么李墨含为什么会在北天国，看来，也是和这件事有关系了。

原本想得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也许会稍复杂一些，却没想到，竟会有如此的纠结。龙傲显然已经知晓，那么，龙傲的目的，显然也不是那么的简单...

玉儿双唇紧闭，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嘴角却已流下鲜血，唇已被她咬破，她的心，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李墨含的血，玉儿的血，让全场一片肃静。真情，总是最容易打动人心...

风天涧因为玉儿的痛苦而痛苦着。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龙傲突然间想起了这首词，便吟了起来。

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风天涧不知。李墨含不知。玉儿不知。龙傲，也是不知。

龙傲转向玉儿，"义妹，三位的才华俱已展露，不知义妹更欣赏哪一位？"

众人皆望向玉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轻启朱唇，嘴角的血迹仍在，"西蜀国主的雪梅图，清寂孤高，冷艳傲立，我很欣赏。"

玉儿选择了水一术。

最意外的人莫过于水一术。

水一术不自然地赔笑："公主厚爱，在下不胜感激。"

玉儿起身，离开，走到李墨含身边时，轻声说道："墨含哥哥，好好养伤，保重身体！"

然后，玉儿傲然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