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莲石为他缠上纱布,泪水滴答滴答落在纱布上渗进去,她抬起头,对上那清秀的面庞: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你放弃自己的生活,放弃做男人的机会,放弃平安富贵,甚至放弃自己的自由,同我困在这个牢笼里,值得吗?”
他目色如水,看着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忙碌,为自己担忧,浅浅的笑着:“六子不苦,六子很开心。”
“小姐问六子值不值得,那小姐为皇上付出的一切,小姐觉得值不值得呢?想来若人生真的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小姐也会像多年前那样,毫不犹豫选择的跟随着他而去吧,即便知道前方就是万丈深渊,也要义无反顾的试一试。小姐是这样,那么六子也是一样。”
他看着她:“莲石,有些事是无需问值得不值得的,因为我们无法阻止自己的心。”
他抬头看看四周:“小姐说,困在这里是失去了自由,六子大胆说句心里话,相比于以前的日子,六子却更愿意在这里。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安静的看着你,只有这一刻,在我的心里你才真正的属于我,不会再为你受欺负而殚精竭虑,不会因为你被其他男人抱上床而夜不能寐。莲石,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六子心中那个天真无邪,如阳光一样照亮了我全部心房的那个人,是六子愿意用生命,用一辈子去守候的人。”
“六子…”段莲石的眼睛泛出光亮,心内一片柔然。
“六子!”她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他抚着她的发:“小姐请永远不要对六子说对不起,永远不要。”
“不!”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叫我莲石。”
“小姐、”
“叫我莲石。”
他看到她眼中的坚定:“莲石。”
彼此凝望间,他颤抖着,紧紧吻住她。半晌,才不舍的松开彼此。
“莲石不要难过,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让六子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
她低下头:“太晚了,太晚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强迫她抬起头:“你看,就把这里当成我们的家,好不好?”
“六子…”她靠在他的身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六子抚着她,闭上眼睛:“在这里,谁也分不开我们。”
段莲石在心中默默的念,谁也分不开…
“咳咳”
他们被这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打断,段莲石着急道:“怎么办,静慈还烧着!”
“莲石你不要急,她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女儿,既然皇上一应物食都还想着咱们,就一定不会不管的,你等我去央求守卫,让他们告诉皇上!”
段莲石点点头,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她的眼眸黯淡下来,无法忽视,‘皇上’那两个字,仍是硬生生的划伤了她。
皇上,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忘记你?
“莲石!莲石你看谁来了!”院子外传来小六子高昂的声音,她欠起身——哥?!
看着越来越近的段累玉,她僵在原地,心脏仿佛顷刻停止。她不知道用何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六子对莲石太过亲昵的称呼,让段累玉微微皱眉,他看着呆在原地的妹妹,温声道:
“莲石。”
段莲石看着他,突然发疯一般将他们推搡出去,关上大门,用身子死死抵在那里,任他们如何敲打也不开门。
“莲石,莲石开门啊!”
“莲石,你这是做什么?!”
段累玉止住小六子,道:“莲石,难道哥哥你都不想见了吗?”
他贴着门缝:“莲石,哥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骨子里流的都是段家的血,爹爹和我都不会责怪你。今日我便是求了皇上来接你们母女回家的,这件事怪不得你的。”
“莲石!大公子来接我们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就算是你能永不开门,可是小公主怎么办?她还病着呢,莲石?”
沉默之时吱一声,门开出了一条缝。
段累玉和小六子相视一眼忙推开门,段莲石头埋在双膝间,瑟缩在门边。
一双白净的蜀绣云锦靴子停在她身前,声音如流水一般:
“莲石,跟哥哥回家吧。”
她瑟瑟的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滴落。
段累玉一行人来到城门口,一辆马车早已在那里等候,段莲石先进去,接过小六子手中的孩子,待要上车时,段累玉却拦住了他。
“哥?”段莲石不解。
“你不能跟我们走。”云淡风轻的话却如刀子般插进小六子的心。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哥!为什么,小六子是和我们一起的啊!”段莲石激动地拽住段累玉的衣角摇晃。
段累玉沉眸:“皇上只说放我们段家,你与静慈能被接出来已属不易,小六子从他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一辈子都属于这个皇宫,现在皇上正伺机拿段家的把柄斩断咱们的后路,此等时刻万不可冒险。若是有机会,定然会将你带出来。这样做,六子,我希望你理解。”段累玉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然而心里却知道,除了今日,只怕再见无期。
小六子的心一层层的被豁开,握着车框的手渐渐松下去,脸上生硬的挤出笑容:“六子明白,都明白。”
“明白什么?我们离开后你在皇宫里还如何生存?慕容贺断断不会放过你!不行,你得跟我们走。”
“六子!”段莲石软软的拽住他要离去的袖子,满目祈求:“不、不要丢下我,你不是说要一辈子陪着我的吗?”
“小姐,六子,在宫里会好好的。小姐同小公主在外面也要好好的,听六子的话,跟在大公子的身边。”他低下头看不清面容,抽开手:“至于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六子的一时妄语,小姐忘了便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六子!”
段累玉将她探出去的身子生硬的搬回来,冲马夫道:“走!”
“六子!”
段莲石的声音在高空中回响,小六子转过身,望着那飞扬的马车一滴泪滴过浅笑的嘴角:
有你的那些话六子知足了,
莲石。
马车上,看着抽泣不止的段莲石,段累玉安慰道:“妹妹不要太伤心了,哥哥不是说了吗,若是有机会,哥哥定然会再想出办法将小六子弄出宫的。”
“真的?”
“嗯。”他轻抚她的头:“所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照看好自己和静慈,不要让哥哥再为你们分心。”
“哥!”她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片刻的安宁。这个世界上,所说的话她深信不疑的就只有自己的哥哥。
车帘随着马车的行驶被风吹得来回飘动,段累玉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眸深似海。
清冷夜色,冷滞而恶寒。
还未到深夜却听不得一丝响动,就连平日里啼叫不止的虫声都变得了无痕迹,仿佛感应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悄无声息的躲起来。
小六子早早的将被褥铺好,房屋的门窗关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莫名的让人心里发紧。
咚
寂静中的声响总是会被无限的放大,小六子噌的站起来,他来到门口:“谁?”
除了细微的寒风从门缝中钻进来,便再无响动。他松口气转身,然而还没走两步,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小六子的清秀的眉眼卷起波涛,既然莲石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么他就不会有任何的顾虑,也容不得他人再作弄自己!他冲过去嘭的打开门,然而空荡荡的庭院,只有一团小小的影子迎接着他。他走出庭院,他站在窗前,透过窗纸的光打在地上,又映出了他的缩影,他叹一口气,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心爱之人,只能在这里顾影自怜疑神疑鬼?他仔细的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人,舒一口气,回到房间里,然而当他躺下的一刹那突然猛地坐起来——影子!
自己刚刚明明侧里在窗前,自己的前面怎么会有影子?!
咯吱
咯吱
细小而诡异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发出,震动着他的耳膜,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缓缓的回过头——
“啊——”
高立的墙头上一直通体雪白的猫对着蜿蜒如血的残月呼啸。
它徘徊在皇城上,感受到猎物的离去。它轻灵的脚步突然停住,转动头部,整张脸竟然转到了脑后,一双琉璃鸳鸯眼透过重重亭台楼阁,感受着从安阳宫飘过来的血腥。
它看到,一个未足月的傀儡血婴的脐带死死的缠在一个太监的身上,它如豁开口子样的嘴在他的身上嗫嚅着,鲜红的血汁染红了整个被褥。
通透的琉璃眼动了动,细小的三角小舌头探出来灵巧的舔一舔嘴巴。
“喂,混蛋,你想干嘛!”被强行压抑在身体某一部分的小巴挣扎着动了动,混蛋,出来觅食带我干嘛!
血童子没有理会它那无关痛痒的挣扎,心中的饥渴已经越来越强烈——那个血婴的味道应该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