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了，灯光似乎变得越来越暗，一抹黑。

砰——

欧阳霏晕倒在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晕倒人事不知了，然而，却是唯一一次她恢复了意识也不愿醒来。

她甚至不愿去回忆刚刚发生的事。

怎么能这样？

老天爷怎么能这样捉弄她？

她和陆脩远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啊……

鼻子酸酸的，有些痒，她想要去揉，才发现她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陆脩远……

她微微一动，陆脩远猛然惊醒，“欧阳霏，你还好吗？欧阳霏。”

欧阳霏不觉慌乱，她死死地抱住陆脩远，吸了吸鼻子，“这是哪啊？我们不是在开party吗，怎么跑这来了？我怎么了？”

没错，她是在装失忆，给陆脩远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然而，陆脩远却做不到，二十一年，也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

母亲问过他，为什么是欧阳霏。

因为他是陆少，因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可以要什么样的女人，倒霉的病也好了，他完全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礼又能在工作上给予他帮助的女人。

可是，欧阳霏呢？方方面面，只是拖累。

他当时没有回答，现在他想他终于明白了，因为有因才有果，他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是因，他被欧阳霏牵着鼻子走掏心掏肺是果。

人生在世，任谁都逃不过命运。

“欧阳霏，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

“别说了！”欧阳霏捂着耳朵，满脸泪痕，“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可以不要说吗，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欧阳霏发疯似的摇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会变成逃避，心上好像又亿万只蚂蚁在啃食，它们说：你这不孝女，竟然要跟杀死你爸爸的人过一辈子，你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我们咬死她！

她的心在抗争：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呀，他什么都不懂，他甚至连爸爸的面也没有见过，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值得被原谅，不是吗？

陆脩远两只眼睛红红的，搬着欧阳霏的两只胳膊，“欧阳霏，你听我说，我们说好的，不论是什么事都不要藏在心里，不要一个人孤单承受，现在也是这样，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苦楚。”

“没错，我小时候去过东北，跟宁玉坤和程启一起，就在你家那条小河边，程启捞了一条小鱼各种炫耀，我嫌水脏不想下水，宁玉坤说可以用炸药去炸，他说他知道哪里有炸药，哪是炸药，就是普通的爆竹，二踢脚，一条鱼也没炸出来，宁玉坤悻悻然回去睡觉，我那时候人小气盛，使劲把二踢脚给扔了出去，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音。”

“第二天，宁玉坤说我炸死了人，我不信，爸爸却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也不知道我扔个二踢脚怎么就把人给炸死了……”

“后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是二叔说起，我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起来。”

欧阳霏瞪着两只大眼睛，空洞无神，就像是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一样。

“欧阳霏，对不起，对不起……”

欧阳霏缓缓张开两片干涩的唇，“所以，你怎么没有把证据处理干净？”

陆脩远不解地看着欧阳霏，欧阳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怎么不把当年的证据全都抹干净！为什么让林珞可找到？为什么？”

欧阳霏的咆哮对两个人来说是莫大的讽刺，陆脩远英俊的面庞沾着几颗泪珠，“欧阳霏，你相信我，我真的去查了，可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就是瓦斯爆炸。”

“那是你爸为了包庇你做的假象吧。”

陆脩远一怔，爸爸肯定知道真相，只可惜他已经死了，然而，他依然能为自己辩白，“欧阳霏，你想想，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就算是真的，也是过失杀人，我根本不会怎样，我爸为什么要包庇我呢？”

欧阳霏混沌的脑袋已经不能够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那林珞可手上怎么会有证据？”

陆脩远沉默了，的确有很多事还解释不通，“我会派人再去查的。”

欧阳霏轻扯嘴角，推开陆脩远探过来的手，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她还待在这里干嘛呢？

下了病床，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那条红裙，不觉自嘲地笑了。

陆脩远急了，“去哪？”

欧阳霏脚步一滞，“还不知道。”

陆脩远手足无措，“欧阳霏，别这样，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我也不想。”也许是被陆脩远接连不断的小惊喜骗去了太多的眼泪，现在，心如刀绞，却哭不出来了。她不让陆脩远说，陆脩远缺偏要说，她给过陆脩远机会，可陆脩远却不知道珍惜。“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呀？”

背对着陆脩远，她便看不到陆脩远眼底的悲伤，她以为这样就能狠下心来，不再回头。

“你答应过我的……”陆脩远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说要陪我走完余生，那是我们的一辈子啊！”

欧阳霏蓦然泪下，她以为她不会再哭的。

“陆脩远，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们再好好过，我贤良淑德，你风流儒雅，我们谁也不欠谁什么，无需匹配，就是你在人群中看见了我，我在人群中遇见了你，只一眼，便是一辈子。”

她不想走，但凡有一点办法，她也不想亲手毁掉陆脩远为她搭建的幸福生活。

她一想到陆脩远，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林珞可的讥讽。

她亲眼看见爸爸的遗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如果没有陆脩远，爸爸或许就不会死，妈妈也不会走，她就会像寻常的小孩一样幸福，林琳也会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多好啊。

说不定爸爸此刻正在家里骂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就不想家吗？”

家。

她迈开左腿，留不留都是痛。（未完待续）